这是记忆与梦境的混搅。
罗南需要知道的只是“强哥”、已知全名是“洪强”的记忆,其他的一切元素都是为此服务、做出相应的刺激。
由于是“镜鉴”梳理归拢,受其本质上的规则秩序约束,所以“升腾的记忆气泡”、呈现出来的信息,哪怕是当时翻涌的情绪,铺排出来也是有逻辑、有次序的,更有一条非常清晰的脉络,就是围绕“庇护所”这个最关键信息,按照时间和事件发展自动排序。
第一个记忆的气泡炸裂之后,就是第二个。
洪强忍着头脸的灼烧痛感,垂头看刚刚安装替代他血肉之躯的机械手臂,身边工友笨拙安慰:“咱谁都逃不过这一遭,这波死了快二十个。你只一条胳膊,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我说,那个浆泡炸开时候,你怎么想到往前扑的?”
“我还毁容了呢……大约是‘庇护所’?”洪强还在恍惚,慢慢陈述,“我当时感觉世界一下子变慢了,就是那种给‘庇护所’垒砖时,最好的状态,然后就看到那边的挖机,可以当掩体。是的,就是‘庇护所’,如果没有它,我就死了……可能,死了更好些?”
“别瞎说,还是要活着。”工友模糊的面孔中说不出是安慰还是羡慕,“看来你是有天赋的。”
“是吗?我都这把年纪了,也有天赋吗?”洪强屈伸金属手臂,毁容、失去部分血肉肢体、死里逃生、旁人的安慰和赞誉共同激起的复杂情绪扭结成团,但似乎有那么一道光亮,在里面闪烁。
又是一轮气泡炸裂升腾,场景再次转换。
洪强在认真而吃力地学习,前后左右都与他形象差不多,是一些在暗无天日的矿洞里艰难劳作、面目全非又侥幸存活至今的奴隶矿工。他们已经是群体中的佼佼者,所以接到邀请,来听中高级课程。
“我们要清楚,‘庇护所’是一个共济的工具,这里的关键词是哪个?是‘工具’。我们要利用它,不断改进它,同时要对它祛魅。哪怕我们现在很多时候都要依靠它、离不开它,但你要明白这里面的核心:我们依靠的是我们自己的力量,是集体的力量。
“这样的力量是我们平日里一点点累积的,完全就是我们自己的。所以‘垒砖’的功课,我们要时时想、天天做,形成习惯,完全内化为本能。而我们真正追求的、需要内化的,其实是‘庇护所’。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座‘庇护所’,哪怕版本更迭,哪怕彻底毁掉,只要我们身上的‘庇护所’还在,就还有重建的可能。”
洪强忍不住举起了他的机械手臂:“老师,身上的‘庇护所’在哪儿呢?怎么感知到?”
同样面目全非的老师笑起来:“你每天‘垒砖’的就是啊,做功课的是你,‘庇护所’总要先在你身上作用,才能投射到公共领域。只不过自身的能力不到,需要大家彼此映照,才能清晰起来。”
“呃,老师你能说得再清楚些吗?”
“对不起,我只能传授公共的经验,个人体验只有你自己到了一定阶段才能体会。我知道这样太虚无缥缈,但条件所限,我们在这个环境里,没有能量和资源去做有针对性的练习和强化,只能从观想着手,凭借天赋和韧性,硬闯出一条路……期待我们能够有深入交流的那天,但很可能已经不再是这种形式。”
洪强不太懂,但有一条他懂了:我确实还是有些天赋的,在“庇护所”的领域。
第四组气泡升腾上来,颜色变得更加幽暗。
洪强弯着腰,喘着气,在狭窄通道里艰难而狼狈地行进,他套着东拼西凑、陈旧古怪的外骨骼,但已经是教团难得的精锐,同伴也都如是。可他们却像狗一样,被那些改造人鹰犬和巨型机械追索,耳畔还有掉队同伴尖锐绝望的嘶叫声。
有人发出急促而颤抖的声音:“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