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埃尔斯注视那灰蒙雾团,恍惚中却像看到了大海。
是的,他又回到了大海上,还是游艇的日光甲板,还是类似的躺椅布局,连两边对话的人都一样,可时光已经冷酷地走过了十多个年头。
老埃尔斯当年努力展现的健康,如今装都装不出来了。
可另一边的李维,依旧是年轻人的模样,好像时光从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也不能说得太绝对。至少他身上出现了很多非正常的开裂,就算是说话的震动,也时不时会有崩开新的创口,且是伤到骨头的程度。
但始终没有流下一滴血液。
老埃尔斯看得毛骨悚然,但又有强烈的好奇心,用力撕扯他胸口,逼他问出一连串注定不会得到解答的问题:
“这些年,你在深蓝世界不出来,是养伤?59年你失联那一阵子,是与强敌交战?是那个梁庐吗?那轮……那个极域光,是你们搞出来的?”
果然,对这些问题,李维不理睬、不在意,仍然是以习惯的姿势坐在那里,平静表示:“你的情况很特殊,也许这就神的旨意——想要成为神明,哪怕只是低劣的模仿,也注定会受到这方宇宙的‘额外关注’。嗯,你不用在意这个,只是我习惯性的想法。
“既然是我的方案出了状况,我应该给你一个解决方案。这是一种‘上载者’的路线。是的,‘信力’这条路你已经不能再走了,废墟要比荒地更难处理……我掌握的‘上载者’技术并不完美,但可以让你继续有所追求。”
再一个恍惚,老埃尔斯已经躺进了冰冷如棺材的营养舱里,深寂环境中,李维声音传入:“‘上载’是对人生的整合和记录,‘下载’却是可选项,接下来你会过得更轻松一些。”
难得感性的说法,让老埃尔斯感觉到非常的不安,他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可到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记忆的气泡急速炸开,老埃尔斯剧烈喘息,眼前再度出现了洛元那张瘦削冷硬、筋肉分明的面孔。在他发笑的时候,筋肉轮廓尤其明显:
“是的,这就是你自己的记忆,只不过被李维拷贝了一份,顺便把你原有的那些给抹除掉了,现在我将它拿回来给你,算是表达善意……你需要它吗?”
“……是的,非常需要。”
“但你早已经遗忘,更不说日思夜想。”
老埃尔斯依旧在喘息,一边喘,一边笑:“没错,你说得很对。”
“我不瞒你,你这些记忆很有用,让我见到了世界的一些真实侧面,赌桌上也有了一点筹码。而且我发现,咱们还是比较匹配、可以合作的。”
“是吗?”
“你瞧,你是一条老到脱毛的鬣狗,而我是一条丧家之犬。你拼命想要回到世界最喧嚣的中心舞台上,而我,也想在那里做些事出来。让这个世界,随我们的意志来转动,不管它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这个理由不够吗?”
当然不够,但……手段够了。
这是一个不甘退出舞台中心的老朽的奋斗史。
罗南看着连串翻腾、炸裂的记忆气泡,确认这些记忆信息排布颇有错乱之处。原因也很清楚:李维认为老埃尔斯已经部分窥见了“内外地球”的真实架构,所以借着“上载者”改造的由头,将他的记忆复制一份后,又将本体的抹去。
但不知什么缘故,后来洛元取回了这部分记忆,交还给老埃尔斯,由此促成了他们紧密又隐蔽的合作。
然而,这也变成了老埃尔斯沦落至此的决定性因素。
李维说的其实是实话:老埃尔斯已经没有再进行“信力建构”的形神基础了。
他八十三岁的时候入手,能有一定成就,已经是奇迹;五十年之后再做,且不说形神框架问题,便是地球的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