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康反而一愣,皱眉道:“舍你其谁?去了博多,关于撤兵事宜,还要多和诸大名商议。这个自不必说。另外,一定要紧紧抓住毛利和岛津。掌握了毛利,中国地区就不会乱;控制了岛津,九州便也安定了。
你记住,这才是关键之处。当然,我也会立刻让秀忠赶回江户,严密监视东海道动静。如此一来,海内局势就基本安定了。
我这段时间常常想,在病榻上时太阁就总显不安,他一生的大志便是统一天下,缔造太平盛世……我们无论如何也要继承太阁遗志。”
说完这些,家康方松了一口气。如此谆谆教导,即使对秀忠也从未有过。这些话已超越了私怨,似乎是“忠厚正直的左府”献给太阁在天之灵的一片真心。
此时,四周逐渐明朗起来,天色已大亮,早晨耀眼的阳光射进窗户。三成咬着嘴唇,乖乖听着,又沉思良久,然后伏在了榻榻米上。
看来他是想明白了,要向我施礼呢——家康想着,嘴角不禁浮出了微笑。
可没想到,三成却忽然拔下榻榻米上的一根毛,动作僵硬,语气生硬地道:“左府,鲤鱼也快要送来了,恕在下先行告辞。”
!
家康不禁想放声大笑,昨日还在众人面前神气活现的三成,居然作茧自缚,感到羞愧了。
“那么,密葬一事就拜托治部殿下。”
“啊,对了。”三成忽然好像想起什么事来,补充道:“左府,北政所夫人的命令和左府的看法简直如出一辙啊。”
“此话怎讲?”
“在病榻上,太阁就常显不安,他的大志便是统一天下,开创太平盛世……这些万万不能忘记。不瞒左府,这些话夫人也说过,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啊。”
说着,三成立起身,说了一声“告辞”,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没等家康反应过来,三成已出了走廊。
家康深感不快,呆立原地,仿佛被人当头泼了一盆污水。
三成说家康与北政所所说如出一辙时,家康还以为他已完全接受了自己的意见。看到三成愤然离去的背影,他才明白,事实正好相反:三成定以为北政所与自己早已串通好,所以他才充满怀疑,反感不已。他定是觉得,我和北政所乃一丘之貉,是丰臣氏共同的敌人。
“主公,您刚才跟治部说了些什么?这厮施礼时竟差点摔了一跤。”本多正信送完三成回来,笑着发问时,家康连回答的心情都没了。
三成这个完全靠所谓谋略活着的人,把我德川家康看做居心叵测之辈也还罢了,竟然把北政所也如此看待,真是不可思议。
家康想,这种情形,或许是因为他的年轻,也或许与失去太阁后的慌乱有关。若真如此,他虽然令人生厌,却也不免令人生怜。
“佐渡守,你进来,我有话与你说。”家康慢慢转过肥胖的身子,与本多正信一起回到房里。房间正对石田的府邸,稍向左看,映入眼帘的便是宫部佑全的邸处。
家康故意移开视线,道:“佐渡守,对门府里有人在侍弄院中的树木。”
正信一听,不禁一怔,走到屋檐下看了一眼,立刻愤愤地盯住那边。
“别瞪眼了,那些人是治部故意派出来监视咱们的。”
正信冷笑道:“地上并无剪掉的树枝,他们只是在胡乱抓抓树梢。现在也不是工匠们出来干活的时间,真是一群连装腔作势都做不好的废物!”
“罢了,只当没看见。”
“是,臣不看了。虽说太阁是寿终正寝,可一想到他那消瘦得没了人形的遗体还放在城中,臣也不禁感慨万千。”
此时,小鸟的啁啾声变得嘹亮起来,清爽的阳光透过树叶照射下来。正信一边装作欣赏晨景,一边继续道:“臣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