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荏苒,一去经年。
万历六年七月初二,大明发生了一件悲剧性的大事。
前文华殿大学士张居正,于本年六月上旬在江陵老家郁郁而终,其长子张敬修上疏乞赐荫谥。
疏至内阁,首辅高拱见文,痛哭失声,竟至昏阙,内阁众官惊急,乃传太医至,而元辅已逝矣。
时帝与观政高务实正于文华殿讲读,闻讯急至内阁,见元辅案上,文牍满置,竟高数尺。
帝大恸,涕泪难止,执务实手言“昔先帝临崩,托孤元辅,曰‘以天下累先生’,而今先生驾鹤,如船失舵手,房缺中梁,朕哀极痛极!更不知今后又何为之?”
不多时,皇帝欲下旨辍朝三日,观政高务实立刻劝谏,曰本朝文官丧礼,辍朝礼均只一日,惟荣国公姚广孝享辍朝二日礼,礼不可废。请止。
帝答曰“如此,改辍朝二日,不得再谏。”
于是朝廷为高拱之死辍朝两日。
第三日时,皇帝诰命“……大学士高拱,锐志匡时,宏才赞理。当畿庭之再入,肩大任而不挠。谋身近拙,实深许国之忠;遗俗似迂,雅抱殿邦之略。幕画得羌胡之要领,箸筹洞边塞之机宜。化椎结为冠裳,柔犬羊于帖服。利同魏绛,杜华夏之深忧;策比仲淹,握御戎之胜算……
博大精详,渊宏邃密,经纶伟业,社稷名臣。……慷慨有为,公忠任事。迨殚内宁之略,益宏外御之勋。岭表滇南,氛净长蛇封豕;东夷西虏,烟消堠鹭庭乌。洵称纬武经文,不愧帝臣王佐。
盖有不世之略,乃可建不世之勋;然必非常之人,斯可济非常之事。
……赠上柱国,谥文正。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诰命一出,满朝倾羡,高氏门生,纷纷赞颂。
文正!
自司马光提出“文正是谥之极美,无以复加”之后,历代文官梦寐以求的死后尊荣,美谥之极!
文正二字,何等之重?只说明朝,便有一例可证。
武宗之时,大学士李东阳垂死,大学士杨一清来看他,见李东阳为谥号担忧,杨一清就向他表示,朝廷将给他文正的谥号。垂死的李东阳听罢,竟在床上向杨一清磕起头来。可见“文正”之谥在士人心中的地位。
张居正死了,据说是郁郁而终,但这可以理解。
高拱也死了,却不知是累死的,还是想到与张居正多年的恩怨,心情激荡之下的意外。
对于高拱之死,伤心的人很多,但其中最甚者,恐怕还是高务实。
他觉得高拱大概率还是死于劳累过度,这个年过六旬的老人,一心念着先帝托付,没日没夜的工作,连高务实无数次劝他多休息时,他都每每回答“年老少睡而已。”
去年被高务实“挖角”而来京师、今年刚刚编成《本草纲目》的李时珍也数次向高务实提过,说元辅过劳,恐难持久。
可惜,没人劝得住他。
历史上,高拱便是死于万历六年,如今他仍然死在了这一年,时也?命也?
但除了这一点,高务实还有更多的感慨,因为张居正也死了,甚至还死在高拱之前。
原本的历史,已经因为他高务实的到来,出现了最大的变化。
是好的变化吗?高务实认为是的。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一直认为张居正算不上一个真正的改革家,只有高拱才是。
高务实认为张居正应该是整顿派。
原历史上,张居正的施政基本上是以整顿为基调的。他的立足点不是改革,而是整饬纪律,恢复祖制的活力。
改革是制度的创新,整顿是祖制的恢复。
宋朝时王安石变法是突破祖制、创制新法的真正改革;而张居正推行万历新政的诸多内容,都是祖制的恢复和整顿,不应列入改革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