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始至终都与旁人不一样的纪修,此时则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闲适心情,甚至觉得颇为解气。
此时此刻这局面,夏廷贞被镇国公逼到如此境地,仔细瞧瞧,多像他当初被推出去替湘王顶罪时的情形?
不,真论起来,夏廷贞可不比他彼时来得那般冤枉——
那时他真真正正是与太后之事无关,对一切算计一无所知,而现下,夏廷贞敢说毒杀镇国公之事没有他的主意吗?
说到底,不过是常年算计他人,终被反噬罢了!
他倒要看看,皇上这次会怎么选……他夏廷贞又是不是当真就没人能动得了!
真比起被暗下一刀抹了脖子,他倒更愿意看看一贯仿佛高高在上不将所有人放在眼里,何人何事都可拿来算计的这只老狐狸尝尝从高处跌落,失去一切的滋味。
“此事事关重大,两位爱卿乃是朕的左膀右臂……”庆明帝正色道“朕不想冤枉任何一个人,更不会委屈任何一个人,这件事情的真相原委,朕必会尽早查明。”
说着,看向镇国公,面上皆是愧疚之色“此番国公带兵前往东元攻打丽族,乃是为了大庆,为了朕,而朕却叫国公蒙此大险,这是朕的过错……敢问国公如今可还信得过朕吗?”
镇国公眼含热泪,重重抱拳“陛下是臣要拿性命去效忠的君主,臣当然信!”
纪修看得眉毛抖了抖……好家伙,以往他竟不知镇国公还有这等好演技!——果然没人能随随便便成功吗?
“好,国公既还愿意相信朕,那便放心将此事交予朕来细查处置,朕定会给国公一个交待。”
庆明帝看着镇国公“那越培现如今人在何处?”
“回陛下,此人就在禁宫门外,老臣不好自作主张,今日特将其带来交由陛下处置!”
庆明帝点头,转头吩咐内侍“传朕旨意,将此案交由大理寺和缉事卫会同查办审理。”
内侍应声下来。
听着这些话,夏廷贞眼神几变。
皇上这是要做什么?
在百官面前做一做样子,还是拿来稳住镇国公的手段?
这些自然都不足为惧,怕只怕皇上的用意并不全是如此……
“多谢陛下。”镇国公抬手再次行礼,眼里的泪一直含着,声音亦有些沙哑“皇上想也知道,老臣是个粗人,说话做事一贯不懂拐弯抹角,耍弄什么心机,臣只一句话,若臣当真有二心想造反,又何需等到今时今日这把年纪?!”
殿中众人听得头皮发麻。
这话也就镇国公敢说了……
纪修暗暗咬牙——这么多年以来他就是被镇国公这幅看起来憨直大胆的模样给骗了,竟真以为对方就是个心无城府的老傻白甜!
“臣当年随先皇东征西战,出生入死,方才定下的这大庆江山,在臣眼里再没什么能比这江山安稳来得更加重要!”老人仿佛是要将深埋心底的话全都剖白了说出来,字字句句沉甸甸“臣当年答应过先皇要守好这大庆江山,这些年来一直谨守此诺,自认未曾敢有一日懈怠——”
言及此,颤颤地闭了闭眼睛,叹息道“可如今,臣也的确老了,而家中子孙里亦并无可交托之人,臣从未想过要拥兵自重,故才让家中二子皆从文……臣本是打算,此次定下丽族之后,便将兵符交予皇上,择一可担大任者来代臣统领许家军……”
庆明帝听得眼神微动。
他竟要快分不清对方这话是真是假了……
然无论真假,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拿回兵符——
镇国公的话还在继续,他转头看向了夏廷贞:“……可却不成想竟险些遭这奸佞小人暗害!试问朝中有此居心不正之人当道,老臣又焉能放心将兵权交到其党羽手中!若因此招来给大庆祸患,臣又有何颜面去见先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