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0 花下眠(1 / 4)

如意事 非10 2200 字 2021-05-31

吴景逸将头叩在了地上。

声音微闷,却字字清晰,亦无迂回之言“此前误当父亲兄长及阿渊出事,此等关头,我本该尽心尽力助阿章处理族中之事,稳固家中局面——可我纵表面相助于阿章,却未曾做到真正问心无愧。”

微顿之后,道“二哥更换各处人手,私动家主印之事,我并非没有察觉,但却因鬼迷心窍,而选择了视而不见,只装作一无所知。”

他那时并不知二哥已有弑父之举,却察觉到了二哥欲取代阿章的心思——

但他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便是什么都做了。

“老爷,你……”姜氏面色一白,她不知还有此等事。

吴景逸始终未有抬头,语气中尽是惭愧“察觉到二哥的野心之后,又因见阿章年幼,我便生出了不该有的歪念……竟有了要袖手旁观,事后再坐收渔利的小人心思……实在不堪至极,不单愧对父亲的信任,吴家的栽培,更不配为人叔长!”

念头起,是一瞬间之事,事后想要扼制却极难。

是他未能守住心中那道底线。

厅内一时寂静至极,气氛紧绷着。

定南王开口问道“这心思,现下还在吗?”

这问题听来似乎多余,任谁也不会答还在。

吴景逸抬起头来,眼眶微红“儿子断不会再有此妄想——”

“你并非是错在有妄想。”定南王肃容道“人之六欲,本就无法全然断除,纵有往高处走的心思,亦是无可厚非。吴家一族之大,并非只家主之位可供你施展拳脚,想要什么,可光明正大地去争去拿,最终凭本事说话——而断不可为此行危害家中之举,更不能算计到自家人头上!”

吴景逸再次叩首“是,儿子已然明白了。”

继而又声音微哑地道“从前父亲兄长阿渊在时,我从不曾起过这等心思,本还只当自己并无私心……可这些时日见阿章一介稚子,到底还是起了异心,原来所谓的并无私心不过是趋利避害,欺软怕硬……”

话中有愧责,也有自我厌弃之意。

吴恙听得心有分辨,心也落定下来。

三叔说到此处已不单是认错而已,有勇气说出这番话,已称得上是真正的君子了。

君子亦有动摇之时,借此考验及时窥得自身之过,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知道悬崖边缘在何处,试过抛弃良知的滋味不是自己想要的——既有此事为戒,那底线便将画下清晰一笔,日后便会谨记再不可逾越。

当然,三叔今日此举,或也可疑心为已知此事瞒不住,遂主动认错以求谅解,是谓耍弄心机——

但纵然如此,也并不重要,聪明人有心机并非是什么十恶不赦的过错,最重要的是三叔是否真心悔过。

这一点,要看当下,也要看日后。

“儿媳也有错。”姜氏回过神来,也跟着行礼跪下了“儿媳既入吴家,便也有守家宅安定之责,老爷此番有此心思,儿媳未能及时察觉规劝,亦是一大过失,也请父亲责罚。”

吴景逸怔怔地看向身侧之人,眼睛红极“夫人……”

姜氏也看向他。

夫妻一体,老爷有错,她也有。

可她是了解老爷的,老爷纵是一时糊涂,却也做不出真真正正残害家人之事,纵然父亲那日没有回府,她敢断定老爷一定也会回头,绝走不到那一步。

但这些话此时不能说。

说了便等同是替丈夫辩驳,丈夫有错是事实,有错便该受罚。且他既站出来承认,便是于心有愧,便更加轮不到她自作聪明替他解释。

而这是她的丈夫,她既相信他,自然愿意与他共进退。

两个孩子也跟着跪下了。

三公子已有十三岁,已能分得清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