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论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林之章的人,如果百里巽只称第二,还估计还没人敢称第一。
百里巽在林之章简单的表情动作中就已经很敏锐的察觉到了林之章的情绪波动幅度之大,若要放在以往他肯定会询问他为何,只是今日他并不想多言,他害怕自己一旦开了口就狠不下心来了,届时他这段时间的努力皆是白费,或许他又会回到从前那种生活之中。
于是他尽力将自己伪装成满不在乎的样子,假装自己对于林之章的到来没有任何心情波动,假装自己已经放下了一切。
百里巽端起一如既往的温润谦和,脸上也是招牌笑容,彬彬有礼道“林大人,不知道您来这儿是为了何?”是为了来抓我这个叛徒回去呢?还是为了陵州滔天的财富。
怎么可能呢?百里巽掐死了心中的那一丝侥幸。
怎么可能是为了自己呢,别傻傻的期待了。他来肯定是为了陵州古城,这个才是影响他抱负的因素,而自己不过是一颗弃子罢了。
林之章没有错过百里巽脸上的悲哀和自嘲,他知道,以他往日的劣迹斑斑,百里巽肯定会误会他的来意。
他想解释,想告诉自己不是为了陵州宝藏才来的,但他又不想这么早妥协,他想让百里巽先弯腰。
因为他心有不甘,他不甘心谢靖亦他们在百里巽的帮助下得了陵州的财富,有了和北梁抗争的实力,他更不喜的是百里巽竟然帮了谢靖亦他们,不管百里巽出于什么目的,在他看来,这都是百里巽在跟北梁为敌,他都是自己霸业中的一个叛徒。
这时的林之章或许早已经忘记了百里巽曾经为他做过的一切,自然包括百里巽差点因为他的霸业被斩杀于异乡这件事。
百里巽见林之章不说话,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往日的种种,也是自己絮叨絮叨的说着长篇大论,内容涉及宽广,大多都是些闲话,而他总是会以简短几个字,随后起身离开看书去了,留下自己一人跟已经凉却的茶大眼瞪小眼。
都说忆往昔最能勾起情绪,确实如此,这不连一贯温和没什么脾气的百里巽都被回忆勾起了愠怒,他语态有些尖锐,“怎么?林大人是羞于启口了,如果是要抓我回去大可直说。毕竟我做了这么多年细作,对于北梁的忠诚度确实有待考量。”
林之章先是愣住了,这么多年他从未听见百里巽当着人面说过一句重话,更何谈这种讽刺意味极强的话语。然后随之而来的也是喷薄向上的怒火,要知道没有了陆刃和谢靖亦的南秦军队简直是不堪一击,这对他来说是多么好的反击机会,他完全可以趁此机会夺回淮城,堵住朝中那些反对他的人的嘴,但是他抛下了,他选择冒着危险冒着被政敌夺权的风险来了陵州,就是为了救他回去,谁知道他现在竟然这样认为自己,这让他如何不气。
人一发怒,说出的话自己也就有些缺少思量,于是好好的道歉哄劝就变成了口不择言的反唇相讥“是啊,朝雨因为失职已经伏诛,这次本官就是奉命来抓你这个叛徒回去的。这个说法你可满意?”
其实百里巽说出那些刻薄的话语时他就后悔了,但是他仅剩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他先低头,于是他努力挺直自己的脊梁,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刀剑不入,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在刚刚林之章那几句真假难辨的气话中再一次千疮百孔。
百里巽真打心眼里瞧不起自己,他原本可以是个衣食无忧的富贵公子,饱读诗书且有一技傍身,不犯法不逾矩所以不畏任何事。可为何在他遇见林之章之后他却把自己变成了他自己最瞧不起的模样,胆小怯弱,心思敏感。
百里巽自嘲一笑,“满意啊,怎敢不满意。至少您还记得有我百里巽这么一个人,与其苟活在南秦还不如落叶归根,葬于北梁大地。如此看来,百里巽还要感谢林大人带我回家。多谢!”
“死到临头还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