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着头,目光透过那半掩的窗,瞧见的明月一片模糊。
柳君湅知她心中难受,却也只能轻叹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认得你,”半晌沉默过后,江临舟却突然开了口,“太傅夫人心地良善,总是组织我等救济贫苦。你和她长得与小时候着实相似,我一眼便瞧了出来。”
听得此言,沈倾鸾却没看她,只是问道“那你既然知晓你姐姐会以此法助你逃脱,又为何不与我娘说上一声?”
她知晓自己不该迁罪于江临舟,可还是没法释怀当年之事。
而江临舟亦是苦笑一声,回道“我哪知他们会以妖妃罪名将我论处?我若早知,哪怕不走,也绝对要救沈家。”
大江氏为人霸道,说句不好听的,那便是恶名昭著,唯有将她判为妖妃,才能让百姓对此决定少有异议,毕竟这种人死有余辜,也是大快人心。
而沈崇求情的举动,却让众人对他的印象加上一条“心慈太过”。
“我自知时日无多,也不愿苟活于世,”江临舟说道此处便咳了起来,好不容易被秦问遥顺过了气,这才握住了她的手腕,“我会将自己所知晓的尽数告知,可我有一个要求便是希望你们能护问遥周。”
秦问遥跪在地上,双手圈住她的腰,哭道“我不要周,我只要娘活着我已经没有爹了,不能连娘也将我抛下。”
一声“爹”从秦问遥口中说出,便让江临舟心口抽痛。她记起才离开皇都那两年,即便逃亡,也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江厉说过会把秦问遥当成亲生女儿看待,可到如今,终是他再次食言。
“胡说什么呢,你爹,该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君王。”
江临舟说罢便看向了沈倾鸾,“你与这位小公子先出去吧,我想与问遥说说话。”
沈倾鸾应下,一言不发地离开屋子。
“娘要与我说什么?”秦问遥不解。
江临舟拂下她的手,说道“去铺纸蘸墨,我说什么,你便写什么。”
阔别八年再会面,秦问遥有些不舍,却还是依她所言去了案前,一字一句,听她细数自己的过往。
而才出门的沈倾鸾,却与门口站着的人大眼瞪小眼。
“你怎会在这儿?”沈倾鸾奇怪问道。
在门口等了有段时间的江宴生没回,心情却是明显的低落。还是柳君湅将沈倾鸾朝前轻推,解释道“我让他来的。他们江家的事情,江小公子也该听听。”
于是江宴生就等在门外,听里头江临舟断断续续地诉说。除却自己的遭遇,便是江家之前与之后犯下的罪行。
今夜漫长,同在一个屋檐下,却谁也无法安眠。
“娘这辈子得过且过,按理说本该不恨才对。”等江临舟说完了,外头的天色也微微亮起。她瞧着日光破开黑幕,将天边染成一片各色交错,眼睛也缓缓闭合。
“可我偏偏恨了太多人,”她的声音近乎呢喃,“我恨家中供奉的老道,轻易定人一生;我恨无知懦弱的爹娘,对祖父唯命是从;我恨争宠夺权的姐姐,与我离心害我性命;我恨自以为是的秦岷,将我送入万劫不复”
“可我最恨的,却是江厉。”
此言一出,她便没了声响,秦问遥放下笔,眼前写满小字的纸上,却浮现起了那张染血的脸。
“娘是恨他没救你?”她问了,可没得到任何回应。
其实仔细一想,若当初江厉真的带她私奔,也不见得就能有好结局,可这件事情一定深深刻在了江临舟心里,不论过了多少年,哪怕再怎么情深,那丝迟疑,终究是忘不掉的。
“可他不是也醒悟了吗?”秦问遥劝道“当初他追到皇都,作为你的侍卫陪同身侧,也是在江家与你之前选择了后者,何况这次他也是以性命相搏,只为让我们安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