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叩拜,连连赞叹天帝仁心,傅清言的目光却是冷了下来。
可此时已经由不得他后悔,他也不可能后悔。
拜离天宫,自此以后不光是他,连秦婳染也与这里也再无纠葛。他不知秦婳染若是听得这个消息心中会作何感想,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捧着玉匣,从天宫的玉阶上一步步走下。
堕入魔道的族类身上向来是没有温度,可他捧着同样冰冷的玉匣,却好似整个人都曝露在暖阳之中,原本死灰一般的心也渐渐回温复燃。
——秦婳染就要回来了。
傅清言无心旁的的事情,便没有去魔界将傅离央接回,他一个人守着已经荒废的蓬莱山,在他们初遇时的那个树下,等候着秦婳染的归来。
就这么坐了一个晚上。
晨风轻起,才能够玉匣镂空之处穿梭而过,将那光团吹成几缕烟波,朝着南边一路飘然,傅清言霍然起身,甚至忘用了灵力,随着那轻烟一路疾行。
他想起秦婳染尚还在的时候,有一日醉于林间,她抱着他的腰轻轻蹭着,言语中的哭腔让人心疼。
“傅清言,是不是哪怕我在追寻你的路上摔得遍体鳞伤,你也不会回头看我一眼?”
他无言,而秦婳染就算是迷迷糊糊之间,也料到了他的反应。
他从不会给任何回应,所以秦婳染在一次次的摔倒之后,终于停在了原地。
而这一回换他来追。
蓬莱之下是为人间,人间之南是为魔界,在踏入那界线中时,傅清言隐隐觉得心慌。
他将此归结于害怕面对秦婳染——怕她不会原谅自己,毕竟当初她走的绝情,不给任何人挽回的余地。可他却不知并非如此。
傅清言瞧见了傅离央……
将傅离央送到魔界,本就是傅清言的决定,所以在此处见到,他本不该惊讶。可当看见她空洞的目光与苍白的灵体,他忽而明白了天帝的意思。
何为夺去他最重要的东西?
除去秦婳染外,就只有傅离央……
————镜画坊————
故事看到这里,一切都该清晰明了了,可我迎着青年似笑非笑的目光,却觉得心被揪起,没由来一阵胆寒。
我想,他该是比我更合适做这镜画坊的主人。
然现实却没有给我太多时间去感慨,正在我与他对视之间,铺子的大门再次被用力砸开。
黑色的雾气久久不散,附着在古朴的木门之上,我知晓它是真的走到了尽头——
魔界君主的手笔,就算是我,也无力回天。
“本君再给你一次机会,将她交出来。”他的言语比之前还要冷冽,杀伐之气在他周身环绕,令人不自觉畏惧惊恐。
这该是踏过了多少尸首,才能是这样的气息?我望向他的目光多了些同情的意味。
善恶到头终有报,他的时日,也不多了。
“魔君初初上位,当是在魔界中稳固人心才是。”
自上次离开过后,他便血洗了魔宫,大抵是为迎秦婳染回去而做的准备。
只可惜他将路然铺好,秦婳染也已不是他所希望的那样。
是了——秦婳染失去记忆,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可就算如此,他又能瞒多久,又能活多久?
这人世间情爱万般可笑,但或许,我也曾是其中一人。
“别逼本君动手。”
我却笑了,“魔君若想动手最好即刻便动,左右这并非是我的地界,由不由得旁人撒野,可不是我说了算。”
若他此时清明,定是会有所忌惮,可我瞧见他泛红的眸子,只能摇了摇头。
既已入魔,谈何理智?
“我和你回去。”耳边忽而响起秦婳染的声音,我诧异回头,却对上一双坚毅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