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甘(七十七)(1 / 2)

如果江府的迷药是直接吞了进去,这场会面该来的更早些。不过江闳等人恐食物易被查探出来,便换了壶水当引子,虽药性差了些,却是周全许多。

说到底,这世间的阴谋阳谋,到头来皆是暗处算明处,有心算无心罢了。

薛凌撩了帘子,手上孔明锁未丢,石子摇晃声脆。上下打量了一下霍准,方站起来笑笑,将椅子往前移了些,继而坐到霍准对面,眼神玩味。

少了轻纱遮掩,她又离的近,霍准终能将薛凌看的清晰。刚才不觉,现仔细瞧来,这张脸该有些面熟。但脑子里仅剩的画面都是模糊碎片,着实记不起何年何月何时何地与这副相貌有过渊源。

只正主已经坐了出来,再沉默,难免过犹不及。故他有千头万绪,却强自按下,道“姑娘是谁,既知我是当朝相国,这般相邀,怕是有所不尽人意。”

薛凌微咧了嘴角,一摇手里孔明锁,挑眉道“我想问霍相借一样东西,偏相府朱楼,庭深门阔。我过门数次不得入,无可奈何,只能冒昧,请大人走一趟”。石子在笼中滴溜乱转未停,她也倚了身,和霍准一般的懒散中透着霸道。

听得此话荒唐,霍准亦不改色,看着桌上壶里水热,伸手替自己续了满杯,放到嘴边轻啜了一口,道“想是下人狗眼,怠慢了姑娘,不知姑娘想借什么,但凡本相家中所有”

“原不该打扰霍相”,薛凌笑着打断霍准说话,眼光停在那只茶碗上未移走。这种把戏,苏家见的多了。不过就是拿些趁手的物件强装自若,可惜这一夜忙的事还多,不然她倒是能看霍准演上一阵。

“可今日是中元”。子时早过了,但天还未现白,说是十五晚也算不得纰漏,屋里两人当也不会注意这些。本还好好的,可话到此处,心酸还是蓦地涌上喉头,堵住嗓子。

薛凌站起来转了个身,背对着霍准,瞧着最里头坐着的薛璃人影,又轻念叨了一回“今日是中元”她眼眶湿润,哑了声调,缓缓道“佳节。”

今日是,中元佳节。

背后见不到五官,女儿衣衫合着将军鬓,这错位的诡异感顿时扑面而来。霍准沉浮数载,百官当前敢横眉,天子对面不输阵。这一晚纵有惧意,亦能自持。直到现在,方有了无法压抑的忐忑。

再加之薛凌“佳节”说的不男不女,像是个哑巴让人硬抠出来的,就更让他觉得周身不适。

“人人祭祖,家家迎灵。可我的父亲,孤魂无处,枯骨难寻,我想借”。

霍准还在探究,薛凌却猛转过来,脸上笑容尽态极妍,双眸清澈,又是初初那般脆嫩嗓音,道“我想借霍相的手。”

她记起西北十六城无战的折子,记起齐世言对着几个女儿声泪俱下,记起江闳高喊薛弋寒有违臣道,记起霍云婉说黄家玩了一手。

她上前两步,手指压在那柄铡刀背上,雀跃又期待“你看那金銮殿上,天子黄袍,文武百官,有谁手上没沾着我父亲的血?”

“既如此,请霍相怜我,将双手一借。有霍相珠玉在前,旁人便有法可效。他日梁大厦倾頽颓,你们这些人的脏手汇聚,我父亲骨血便会归于一处,孤魂有处可依,我也好有个拜祭之所,应应这佳节的景儿?”

她将铡刀推过两寸,一副极向往的神态,问“霍相,是不是?”

预料中的痛哭求饶或慌不择路或失魂落魄或其他种种,薛凌想从霍准身上看到的一切,她都没看到。即使她做足了姿态,半真半假的把一些话说的可怖至极。

霍准不过一脸无畏的听着,眉毛丝都没挪动,倒叫薛凌怀疑他饮的那杯茶是真的气定神闲而非作假。待薛凌住了口,霍准目光停留在那铡刀上久久没移开开。

虽说无大的担忧,但薛凌总也还是未完全放松,右手一直在袖里碰着平意,去推铡刀用的便是左手。身体前倾,衣袖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