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集自然少不了饮酒,饮酒便要有行酒令。但文人饮酒不能像那些丘八、商贾一样划拳猜拳,这太过不雅。文人间行令多是赋诗对联,借景抒情以附雅意。
张懋修是青庐雅集的举办者,当然该由他作令官。
众人皆是翘首以盼,等着张三公子公布行令。
张懋修淡淡笑道:“秋意萧萧,不若今夜便以‘怀人’作行令吧?”
众人皆是拊掌道:“甚好甚好,那懋修兄就起个头吧。”
张懋修微微颌首。他沉吟了片刻,吟诵道:“秋雨知风瘦,月华满西楼。锦书何处来,卷帘方知愁。”
这首诗是他临时起意作的,虽说不算太过出彩,但也极为工整,拿来作个起头诗已经足够了。
江陵七贤之首的阮康拊掌赞道:“懋修这首诗作的好啊。‘秋雨知风瘦,月华满西楼’。这两句仿佛让阮某置身秋雨潇潇,凄风楚楚的长夜。小楼之上,伊人望着一轮皎月兀自出神。后两句更是绝了,‘锦书何处来,卷帘方知愁。’伊人苦苦期盼,希望心上人的书信能够送至,但卷开珠帘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不禁愁上眉梢。妙,妙啊!”
呃......
张懋修听到这里不禁有些脸红。这首诗勉强可以达到他作诗的平均水准,但要说多么出彩肯定是没有的,只能说比较工整。
“叔夜谬赞了。张某不过是抛砖引玉,诸位当是尽兴。”
“既如此,阮某便来接下一首吧。”
阮康自然是有才的,只见他起身踱了不过五步就吟出一首诗来。
“倦居南山下,竹影伴月眠。又闻捣衣声,遥盼玉人归。”
甫一吟毕,众人皆是赞叹。
张懋修亦称赞道:“叔夜这诗颇有李太白的风韵。‘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只不过这期盼与被期盼之人对调,别有一番韵味。”
江陵七贤排行第三的仇恪点评道:“这首诗的点睛之笔是‘竹影伴月眠’,以静写动,以静衬动,为后一句的‘又闻捣衣声’埋下了伏笔。哈哈,看来叔爷还是没有忘记秋涵姑娘啊。怪不得,要‘遥盼玉人归’呢。这玉人怕是挠的叔夜心痒痒吧?”
他本就与阮康相熟,这话说的半是调笑,弄得阮康面颊通红,连连摆手道:“这不过是临时起意胡乱作的一首,哪里有那么多的故事。为德你休要胡说。”
众人见他二人斗嘴,皆是大笑,一时酒宴氛围欢快极了。
作出诗的人不用饮酒,继续往下传,若是到谁卡住了便要自罚一杯。依着这么轮下去,直到众人皆疲惫为止。
转眼间便轮到宁修了,见众人的目光皆落在他的身上,宁修闭上眼睛沉吟了片刻,幽幽吟诵道:“拨灯书尽红笺也,依旧无聊。玉漏迢迢,梦里寒花隔玉箫。几竿修竹三更雨,叶叶萧萧。分付秋潮,莫误双鱼到谢桥。”
咦?宁贤弟竟然作了一首词?
唐人喜诗,宋人善词。
而大明朝的文人对于诗词基本是一视同仁的,只不过在雅集这种场合还是作诗的更多一些。
不过宁修做的这首词却极为应景扣题,说是完美也不为过。
“拨灯书尽红笺也,依旧无聊......”
阮康念了几遍,眼前一亮道:“这第一句就写出了意境。巧挑灯芯,提笔书红笺,之后却仍提不起兴致,该是因为这些红笺写好后不知该寄向何处吧?‘玉漏迢迢,梦里寒花隔玉箫’更是绝了!更漏遥可闻,佳人音讯绝。唯有在梦中隔花相对。阮某都湿了......”
“湿......湿了?”
宁修一脸懵比,这位阮公子在开玩笑吧?
“是啊,眼眶湿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