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瑶瞧着太医给她使眼色,心里暗自有些发毛,忙叫哲海好好儿照看着拓跋弘,便跟着出了门。
“太医,什么事儿,您且跟本宫说吧。”她知道太医特意叫她出来,一定不仅仅是为了吩咐吃药的事情。
那太医眉目间乍现几分愁容,跪地道“皇后娘娘,皇上这次饮酒过多,胃里出了血,又伤及脏腑。微臣实在是没用,难以根治皇上这病。”
雪瑶听完猛地向后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
屋里就她和太医两个人,好一阵静默无声。她也从没发现过,初秋的天气,竟这般凉得透骨。
半晌之后,雪瑶才从震惊的情绪中缓过劲儿来,抬手叫太医起身“皇上皇上他才刚值青年,如何就无法根治了?”
太医战战兢兢地低下头“回皇后娘娘的话,得病,不在老幼。”
雪瑶努力将发抖的手稳下来,水葱似的指尖抚过屋子中间那张茶桌,逐渐用了力,泛起红来。
“皇后娘娘也不必过于忧心,虽无法根治,但只要稍加注意,不要再碰那些辛辣寒凉之物,就看能不能养得过来了。”太医想安慰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斟酌再三,还是按照自己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嘱咐着雪瑶,“微臣记得皇上他脾气急,旁人劝他,他不一定放在心上。但娘娘开口,皇上是一定会听的。”
一个正值青年的男子,旁人都说这年纪是血气方刚,可他却要小心翼翼,像个老人一般养护着脆弱的五脏六腑。
而这一切的原因,说到底,源头都是她。都是她当年在那宫宴上使小性子不肯吃那碗燕窝,倘若那个时候吃燕窝的是她,该多好
雪瑶眼里忽然就噙满了泪水,不再为难太医,只叫他快些写方子,自己却紧紧盯着里屋那扇没关严的门,无声地流下泪来。
直到她又坐回拓跋弘的身边,眼睛周围还是泛着红的一圈儿。
“雪瑶,怎么了,愁眉苦脸的。是不是不舒服?我就说,我着了风寒,恐怕是过了病气给你。”拓跋弘见雪瑶闷闷不乐的,便想逗她笑笑,一面说一面伸出虚弱的手去捏她的脸蛋儿。
没想到雪瑶哭得更凶了“皇上,倘若当年是臣妾吃了那碗燕窝,如今就不用您躺在这儿受这种病痛了。”
“又来了又来了。”拓跋弘听她说这话心里实在不好受,替她擦拭了眼泪道,“娘出门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照顾好你,不让你受了委屈,那本就是我该做的。”
雪瑶见他又皱起了眉,不敢让他多说话,连忙抹去了脸上的泪,牵起一个笑来,紧紧地握住了他搁在自己身边的手,暗自发誓日后要更加尽心竭力地替他照看这皇宫的里里外外。
人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可谁也没想到,拓跋弘这一病就是数月,反反复复的,拖到了年节之后,也不见好转。
这天雪瑶听哲海说皇上躺在榻上半日没起来了,赶忙又来瞧他。外头风雪连绵的,雪瑶脱了狐皮大氅,站在火盆跟前暖了许久才敢进门,可走到跟前,拓跋弘还是怕冷怕得很。
“皇上前些日子不是好了吗,怎么今儿又脸青唇白的。”雪瑶心疼地替他盖好了身上的锦被,转过头问哲海,“叫太医来瞧过没有?”
哲海俯身回道“瞧过了,只是这些日子又是风又是雪的,皇上胃病还反复着,又受了凉,寒气入体,便总是这样儿。”
雪瑶心中难受极了,却还是忍住了泪,自个儿在嘴里念念叨叨“没事,没事。等开了春就好了,开了春暖和,就不怕受凉了。”
拓跋弘听完这话轻笑了一下,叫雪瑶把自己搀扶起来“雪瑶啊,叫舅舅进宫来一趟吧。我我还想再见见娘。”
雪瑶的手僵了僵“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去吧,让他们叫舅舅来,叫舅舅给娘写个信。”拓跋弘靠在枕头上,说话都显得有气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