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锦以清亮坚定的目光回望了陆丽一眼,只觉得这一次自个儿肩上的担子虽重,却并不是孤军奋战。
她瞧过站在大殿中间的拓跋子推,神色柔了下来,又看向邢峦身后的那些大臣“眼下情形特殊,太子年幼,大行皇帝的皇后又年少。哀家愿意应了诸位,替太子恭迎传国玉玺。只是不知道余下的爱卿们,可否也点个头,让哀家这名更正,言更顺。”
其实冯锦大可以就这么借着大多数人的请求,越过邢峦等人直接进书房去拿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邢峦毕竟是拓跋弘亲封的人,她不想就这么否定了儿子,更不想让余下的人觉得自己是个只会吃老本儿、不愿围新人的太后。
执掌政事,多一个亲信之人,总比多一个仇人要强。
冯锦的目光自问话之后就一直未曾离开过那些人,而她的坚持和尊重已经令众人开始面面相觑。
沉默了半晌之后,终于有人主动站了出来,向冯锦俯身行礼“臣太子少傅李冲,恭请太后娘娘迎传国玉玺,辅佐太子殿下登基。”
冯锦的眸中流过一丝赞许,还未及开口,紧接着就瞧见下头的人陆陆续续地站了出来。
“臣中书侍郎李彪,恭请太后娘娘迎传国玉玺,辅佐太子殿下登基。”
“臣太常少卿丘穆陵,恭请太后娘娘。”
“臣光禄少卿普淳,恭请太后娘娘。”
不多时,除了邢峦和他的几个亲信之外,众人都已经站了出来,并自觉地分开了两路,夹道请冯锦前往御书房。
冯锦的心蓦然就亮堂了起来,搭上卿砚的手臂,一步一步从台上走下来,走向众人让开的那道路上。
行至邢峦面前,她的脚步顿了顿,微微一颔首“邢大人,哀家刚才说过,倘若太子顺利登基,哀家绝不为难于你。”
邢峦抬起头看着她,终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把头扭向了别处。
冯锦目光流转,叫了卿砚接着往前走。不一会儿又习惯了似的,回头瞧了瞧,只见拓跋子推紧跟着,轻轻一笑。
走到御书房门口时,她却停了下来,转身站定。
“卿砚姐姐,去叫乳娘把宏儿抱过来吧。”
冯锦抱着拓跋宏走进书房,将他放在自己身边护着,伸出双手从陆丽的掌心里接过那方传国玉玺。
那温润熟悉的触感立马将她带回了十多年前的那些日子,她恍然觉得,人这一世,也许就是总在百转千回之间徘徊的。
“陆相,多谢了。”冯锦的手有些颤抖,认真地望着陆丽苍老的双眸,“哀家那时年轻气盛,每每与陆相纠葛,还要感念陆相不计前嫌,如此信任哀家。”
“臣才要多谢太后娘娘,接连两次守住了先皇的江山。”陆丽忽然想起了当年冯锦被册封为后之前,自己在府中与拓跋浚置气打碎的那些古董花瓶,忽然笑了笑,“您是汉人没错,可那颗心也真的是向着大魏的。文成皇帝当年没选错人,是臣早早老糊涂了。”
冯锦笑道“往后哀家辅政,也还要请陆相多多帮忙的。”
三十一岁的她,棱角已不似当年锋利,却比那个时候多了几分温柔的风韵,说出口的话也更加令人动容,让人难以狠下心来与她作对。
牵着拓跋宏的小手踏上太华宫前那个高台的时候,冯锦只觉得恍如隔世。
那一年她使尽了全身全心的力气,带着儿子披荆斩棘,登上皇位,以为这一生都已经安稳。却怎么也没想到,十一年后的今天,她要再次牵起孙儿的手,去重走那段记忆中早已烙得深刻的路。
拓跋宏走路还不稳,尚不会说话,站在台上一个劲儿地咿咿呀呀伸手要抱。
“皇上,今儿是大日子,您不好这么当着众人的面儿要抱的。”哲海悄悄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低下头,也不管拓跋宏能不能听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