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锦近来已经很久都没有召见过季豫了,无论是问功课还是话家常,都没有往日那般亲热。
这倒叫人不得不觉得,是那日季豫在门外偷听的事被卿砚告诉了冯锦,所以她才这般冷落他。
竹芷也是在宫里待了十几二十年的人了,从七八岁入宫到现在,深知自己的命运与主子是时刻相连的。
当初秦月杉被送去妥回部和亲,启初宫里原先伺候她的宫人们都四散了,要么到了年纪出宫,要么就被分到浣衣局之类的地方做粗使。
她算是运气好的,因着一直以来都跟乳娘一起照顾季豫,季豫也离不开她似的,冯锦便特许她跟到栖凤宫去做二皇子的贴身丫鬟。
一开始住在栖凤宫里,竹芷在冯锦面前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自个儿什么地方没做好就惊动了她。好不容易熬到季豫搬出来另住了,如今又得时时刻刻猜测他是不是受了冯锦的冷落,实在是心力交瘁。
季豫虽然懂事,可从小就是个不会讨长辈欢心的孩子,闷声葫芦似的不善言辞。如今他长大了,难免会被看作是拓跋宏那皇位唯一的威胁,再加上前些日子那事,已经让冯锦不觉亲近了。
历朝历代庶出的皇子都是最尴尬的存在,尤其是季豫这样没有母亲庇护的,在宫中的日子更是朝不保夕。
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冯锦所厌恶。倘若不能顺利娶到纯熙,将这块免死金牌放走,恐怕日后没有好果子吃,竹芷也会跟着落得个凄惨下场。
她是在给自个儿的主子出主意,更是在借着主子的手来救自己,为自己博个安生的日子。
前几日竹芷说这事儿的时候,季豫还犹疑着不愿意用这样的法子去与硕明争纯熙。可今日他竟主动要求,让她去打听纯熙进宫的日子,看来是已经想通了。
于是她便忙不迭地应下,赶着晌午便去了一趟栖凤宫,借着替二皇子给太皇太后送点心的由头,与门口的小太监攀谈了几句。
末了将点心盒子交给人,自个儿要走时,竹芷无心似的问了一句:“对了公公,太皇太后近来可好啊?她早已免了晨昏定省,可二皇子总是惦记着,无奈忙于功课,平日里没什么空儿来请安。”
那小太监抱着盒子,听了这话回头一笑:“太皇太后甚好,请二皇子放心。过几日冯府的小姐和世子殿下也要进宫了,说是要商量婚期,眼看着要忙了。”
竹芷微微点头,福身告辞。
可刚一转身,又好似想起来什么,忙回头叫住小太监:“公公,冯小姐和世子殿下什么日子进宫来啊。二皇子前儿好像说要找个日子来请安,我得多嘴问您一句,免得撞上了,扰了太皇太后与冯小姐和世子殿下说正事儿。”
小太监想了想道:“听卿砚侍中提过一句,好像是这个月初五。你只回去告诉二皇子,不必那样拘谨。咱们太皇太后疼儿孙的心是一样的,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竹芷闻言,笑着上前塞了些银子给他:“是,我这就回去秉明了二皇子,今儿啊有劳公公了。”
那小太监稍稍推辞几番,也便收下了银子,竹芷的心这才放下来,匆匆往回赶。
季豫在房中等待多时,见她回来,急着问了几句,等听到了具体的日子,便在心中盘算了起来。
纯熙向来是从宫门进来之后,横穿御花园往栖凤宫走的。
他先前想的守在宫门口未免显得太过刻意,若是想装作正巧碰上,御花园倒真是个好地方。
季豫盘算半晌,以为自己想的已经是天衣无缝了。
只要拦下纯熙,当面与她说了那话,兴许她就会重新考量。
可巧的是四月初五清晨,冯锦心心念念着两个孩子要来,惦记着纯熙最喜欢槐花做吃食,便叫了卿砚一同到御花园去捋些残余的槐花来,叫小厨房做了添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