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鹤发童颜,穿着青布单衫,虎虎有生气,不觉肃然起敬。
老者操川陕口音说“我不是摸包包的。”意思是自己不是扒手。但何以坐在这儿呢?老者说“便于下车。”二人就易坐交谈,告以行止,且自称亦精于医道,善治“斫头绝症”。车行了几站,老人说“明日当去造访您”,遂从容而去。
父亲到病人家,病人颈后生疮已十多处,洞见白骨,正迅速变成“斫头疮”,险症也。一时苦无良策。看其人很面熟,细看才知是往日曾经被聘为诉讼代理人(律师)者。我父亲早先很富有,因产业缠讼十年余,此律师受对方重赂,大理院重审共三次,律师则发迹,我父则因此破产。时睹病状,暗想适所遇老者或许可以救之,告辞回归。
第二日,老人果如约而至,请之入堂。堂中原悬山石画八幅,细观则为八仙,形态生动,为某亲王府故物,相传为三丰祖师之戏墨。
老人自坐于“汉钟离”处之座位,指点云“这一块,是这块所传。”复指何仙姑一幅云“这一块,是这块所度。”川语中“块”,就是“个”也。父唯唯应答,请示上下。老人说“人呼我刘神仙,名籍年岁莫劳问。”父请问“道”。
老人白眼相加,答道“强盗”。请问“经”。回答说“我不识字”。以医道询之,则《灵素》、《内经》、《难经》等典籍可以倒背。父极为折服,请求拜师,老人说“好,师寻徒易,拜师要钱,看你这个排场,少说三千个银洋,不要叩头,叩头是假的。”
当时家道中落,虽三四十个银洋也无力凑足,只能据实以告。老人微笑而回顾八仙像说“此画可抵免,日后还需常住教你”。
取画拿在手里就要离开。父请赐治“斫头症”之方药。老人说“药可给你,若用以治恶人,则当心还要贫穷一辈子。”从怀中取黑色丹一块,并示以用法后离去。很久没有再来。我父持药试治前病,果然有奇效,越想求其修合之法。但我家人总以江湖行骗之徒看待老人,不太恭敬,只说这个老头子有点古怪而已。
一天老人忽然又来我家,行囊简单,而所带厨下之物很丰足,米面油盐无所不备。说“来这儿久住需要自己煮食。你们素食生饭,我非常不习惯。”看他烤饭,约近二小时,锅顶四周都结锅粑而不焦。看他把别人平日所食称为生饭,诚不为过。
他说“学道必先会煮饭,白气正是时候,青气就烤焦了,连火候都拿不准,还学啥子道?”咄咄逼人,众皆笑之。吃完饭让各人蹲踞在地,或倚门或倚墙,刚好有放屁者,老人说“浊气下降,这就通了。你们平日吃生饭,所以根本不通”。
众又哗然大笑。师正色道“饱食之后,定要蹲踞,这是神仙坐功,日日如此行之,百病自愈,且可长生。”全家将信将疑,行之日久,果然功效显著,始信服之。我父平时好孔孟之言。师讥笑他说“你喜欢说五伦八德,我的八得与你的大异其趣一要吃得,二要喝得,三要把得(指大便),四要溺得(指小便),五要跑得(能走),六要扭得(读去声,能动作也),七要睡得(不失眠),八要受得(能忍也)。”
众人虽不能体会,但点头而已。请传长生之诀。曰“道不传六耳,要学需一个一个来,不许互通消念。我教给你,还未学会,又讲给别人,我最不教这种人。”
众人立誓必不轻道,师才说它日再传。师居未久,旋又他去。我家宅院甚大,是原端王府之花园所改,建地三亩,房舍数进,眷口甚少。父不事生产,以致家无隔宿之粮。吃神仙留存的粮食后,不觉一年多,粮食又将尽。亲友常来相劝,说学道不可自绝生计。正在踌躇无计之时,师又匆匆而至。
入门便道“心动了,动心了,提包包,赚钞票”。众人不解何故。说“有病人住在北海夹道,与我约定在亥时往诊,想赚大钱治绝症,跟我提包包就走。”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