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他不必要说这些。”
月天奴的眼神很奇怪。
时而迷茫,时而痛苦,时而笃定……
那是一种带有破碎感的眼神。
最后她说道:“我……失礼了。”
“如你所见所想的那样。我的身体,是傀儡。我的神魂,也是重塑而成。我是不应该再存在,而又强行存在的人……”
“我苛求此刻的完美,太想要一种成功,可能陷入某种偏执。跌落了道的迷思。我无法控制情绪,或许早已跌碎了禅心。”
“抱歉。”她落下海面,双掌合十,认认真真地给姜望行了一个礼:“贫尼实在失礼。”
姜望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受了这一礼,才道:“我本不该受禅师的礼。但是我替他挨了骂,所以我也替他受这一礼……他留下了一个建议,不知道禅师还愿意听么?”
月天奴目露惭色,合掌低头道:“我本无颜接受,但此身实在难堪……还请赐教。”
“我那位朋友说,只要告诉你这八个字,你自然就会明白了。”姜望一字一字地道:“自悟宝性,本躯灵舟。”
月天奴如遭雷击,一时愣住,久久不语。
灰色长袍遮掩着她的体魄。
她那张带有黄铜色泽的脸,实在是精巧的傀儡造物,瞧不出什么不同于人的地方来。
而姜望已经移开了视线,看向机关摩呼罗迦右手掌心中的左光殊,不由得笑了:“发什么愣?”
从苏醒的速度,大约也可以看得出来,左光殊和月天奴的神魂差距。
月天奴说自己的神魂强大,绝非大话。也难怪她那么不能够接受,自己的神魂有重大缺陷。
脸上的稚色,是左光殊不同于山海境其他人的地方。
他年纪最小,经历的也最少。
此时此刻,刚刚醒转过来的他,坐在摩呼罗迦巨大的手掌里,有一种失措的无辜感。
虽然华服高贵,虽然傀儡威严。
他看着下方,卓立在海面上的熟悉身形,眼泪几乎滚出来,但又使劲收了回去。
“我拖后腿了……姜大哥。”他这样说道。
这个骄傲的少年,显然在这一次的山海境之行里深受打击。遭遇异兽只能逃跑,遇到祸斗围困,只能依靠姜望引开追猎。遇到斗昭,也只能等姜望来救。更不用说遇到伍陵和革蜚的埋伏时,他还昏迷未醒……
好不容易苏醒过来,想要去救大哥,结果随便遇到一个不认识的人,竟就被轻易碾压!
他实在很难再说服自己,可以“像他一样”……
他感受到一种巨大的沮丧,怀疑自己一直以来的勇气和信念。
姜望轻轻一踩海面,跃身而起,潇洒地落在左光殊身前。
摩呼罗迦的手掌倒是很大,足够他落脚。
他弯下腰来,笑眯眯地屈起两根手指,在左光殊光洁的额头上敲了敲,笃笃。
又侧耳做出认真倾听的姿态。然后皱眉道:“不对啊,怎么没有听到水声?”
左光殊那种流泪的心情,一下子就消失了。
“什么啊!”他忍不住把姜望的手打开。
“你知道我今年多大了吗?”姜望表情夸张地看着他:“我可是从小努力到现在,比你大了很多岁啊!你想现在就追上我的脚步,不拖我后腿,怎么敢想的啊?是不是也太瞧不起我这个注定留名青史的第一内府了!嗯?”
左光殊一时竟无言以对。
“要我说,你也真没什么好难受的。”姜望又得意洋洋地道:“天底下不如你姜大哥的人多了去了,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往前往后几百年,什么王夷吾啊、秦至臻啊、黄舍利啊、项北啊、伍陵啊……数都数不过来!他们也都是国之天骄,少年英杰呢,也没见谁活不下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