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座璀璨巍峨的星光圣楼,被生生砸开了。从参天之高楼,变成幼童手中的玩具,完全失去了横世的权柄,无力地飞向宇宙深处。
只留下执剑在彼的姜望,渺小得如同一粒微尘。
但所有人都无法避开他的眼睛,所有注视这一战的目光,都忘不掉他的表情。
此刻的他——一时狞恶,呲出獠牙;一时飘渺,翩然出尘;一时悲悯,喜怒尽形;一时淡漠,天道无情。
一霎魔相,一霎仙相,一霎众生相,一霎天人相!
星光圣楼是他于宇宙深处阐道的道标,也是他的枷锁。
打开枷锁放心猿,这一幕许多人都似曾相识!
谁能忘记天京城?
光甲巨人的拳头轰至半途,就已经察觉到危险,当即往后回撤。
自姜望的鼻息之中,卷出两缕霜风。
假天之态,天道极意下……好大风!
那呼啸的奔涌的寒潮,自彼倾此,不论西东。一时诸方极寒,万般战栗,宇宙深处飘冻雪。
每一片飘落的飞雪,都是天道不周风所凝结的酷冷的杀意,它们飘过虚空,在虚空留下冻痕。它们经过什么,就撕碎什么。落在光甲巨人身上,一片片剐着它的星光。
而姜望那赤金色的目光,牢牢锁着光甲巨人飞撤的轨迹,始终不曾缓脱。
虚空之中本无上下左右,但光甲巨人的脚下,显现无边无际的恐怖炼狱虚影。熊熊燃烧的炼狱烈火,自虚无中燃烧至真实,攀附在光甲巨人的巍峨之身。
这焰分三色的烈火,竟然把星光当做燃料,愈燃愈炽烈!
在这种庞巨的力量对耗之中,这体现了巅峰武意、墨家最高机关的光之傀甲,不免有几分臃肿。
光甲巨人的眼窝里,射出两道毁灭性的光柱,横趟虚空!
恰有一颗巨大的陨石在旁边飘过,一霎气化为雾,连个残渣都没有见到。
舒惟钧静立在光甲巨人的核心空间,闭目悬空,分享光甲巨人的视角,能够洞察宇宙深处的每一粒微尘,但那个青衫仗剑的身影,却已经看不见。
……什么时候?!
他蓦地睁开眼睛,一记鞭腿斜抽——
铛!
他那无坚不摧的腿,抽在了一支古朴玄奇、隐显龙纹的剑鞘上,长相思的剑鞘!
但见得姜望横伸左手,左手握鞘,鞘身恰恰抵住舒惟钧的腿。额发有一缕,垂过眼帘。赤金色的眼睛里看不到半点情感。另一只手却提着剑,虎口淌血,鲜血蜿蜒在剑身。
舒惟钧的目光往姜望身后看,这时候才看到一个幽邃的空洞,穿越光甲巨人的身躯,从此处一直延伸到宇宙虚空。
他释怀地笑了。
这是他可以理解的过程。姜望当然比他强,但那条路他看得到。
这一千多年来,或者囿于心性,或者限于天赋,或者缺了机缘……事实证明他没能成为洞真层次的最强者。
但他与洞真最强之名,存在的是看得见的距离,他并未丢失太远。
如此,他便可以回答自己,这些年的时光,未曾辜负。
舒惟钧缓缓地撤回了鞭腿,在这个过程里,那光甲巨人也渐而瓦解,辉光散归于古老星穹。
他抱拳对姜望一礼,这一战胜负已定。
姜望却慢慢地、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赤金色的不朽光芒,就这样被他的眼帘所隔断,消失在宇宙深处。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重新变得平和、生动。
他与舒惟钧,也已经自宇宙深处归来,悬立在天绝峰的上空。
“舒宗师即将证道,我就不多做叨扰了。”
“姜真人何不到钜城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