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僧之意,且言语作风竟已完全不太似师妃暄的语态。
然而此时众人也未曾多想,只道是此女身负血海深仇之下又在方才为黑风寨主趁隙而入,情难自控略有失态。
唯有天僧画像中的天僧元神略感不对,隐隐已从师妃暄身上察觉到一丝莫名熟悉的气机。
也在这同时,师妃暄明眸正好落在天僧的画像之上,那对像会说话的眼睛忽地射出一缕元神光芒,充满线条美的典雅脸庞泛起了动人心魄的奇异光辉,眼神中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与深意,恰似当年熟悉的一抹眼神,登时便令天僧元神剧烈波动了一下。
“地尼”
恍惚之间,往日思绪宛若潮水般涌上心灵之间,在无人察觉的状态之下,师妃暄双眸中射出的一缕元神之光,与天僧画像中的天僧元神接触一起。
一副图画,开始于天僧元神中显现。
那是数百年前汉国禅院当中的生活。
当时正是晚膳时分,禅院内响起悠扬钟声,山下小镇家家炊烟起,宁和安逸,一道水清见底的溪流,由山上淌下,穿过了镇子中心,朝东流而去,一去不复还。
数百幢古朴民居,错落有致地广布于溪畔翠茂的绿林间,青山古寺,宁静小镇,悠扬钟声响起之时,有种世外桃源般的醉人感受。
那时她白衣麻布的僧袍于山峰当中飘扬,秀发轻拂,自由写意,可见一对玉蹆修长而健美,使得她立在山崖边比之苍松更显得挺拔,宛如鹤立鸡群,将禅院内诸多人悉数比了下去。
天僧当时还不叫天僧,他不过是个小和尚。
但在这被自己视作师妹的女尼面前,他不说拘谨,至少也是尊敬有加,总是在晚膳时间默契的静静立于其身后看着山下小镇,也时而看向其身影。
当时她宽敞的尼姑袍被风吹得紧贴身上,胸前现出丰满美好的线条,衬托得整个人宛若是一朵荷花亭亭玉立,教人魂为之夺。
而更令人为之晃神的是其俏秀无伦的面孔,在那年轻的岁月中,既显得娇柔美丽,又多几分恬静出尘,弱质纤纤中透出无比坚强的气质,不施粉黛的面上却隐隐透出几分健康的天然红晕,比任何浓妆艳抹都要显得清逸。
小和尚只觉天下间,只怕已很少再有比师妹更温柔,更好看的尼姑了。
这种赞赏发自内心的情感,但那种情感,也不能说是懵懂的爱情,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钦慕与欣赏尊敬。
画面到此之时,那画中女尼突然转首,突以不含一丝杂质的嗓音道,“这么多年了,禅院已是消亡于汉国的历史长河,江湖中只怕无人再记得,当真是物是人非了,师兄却还记忆如此清晰啊。”
小和尚浑身一震,旋即原本青涩的面容变作苍老如画卷中的老僧一般,合什低喧佛号,淡然道,“天地岁月更迭,非人力所能阻止,但只要人心未变,天地亦在心中不会改变。师妹,你的心可是变了?”
地尼转首望着远处炊烟袅袅的小镇景观,秀目射出沉醉的神色,但片晌后柔如花玉容恢复得丝毫不见波动,清澈的美目凝望天僧,漫不经意道,“数百年过去了,熟悉的人都过世了,熟悉的事物也都不在了,我们活在过去的记忆中,也不过是徒增苦恼的庸碌之人罢了,又有什么可留恋的?又有什么是不可释怀的?”
在其话音方落,周围宁静祥和的禅院风景,悉数如被风吹雨打岁月洗净般斑驳不堪,迅速化作风沙散去,眨眼成了一片黑暗空无。
天僧并未阻止,只是无声流泪。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激荡的情绪,知悉地尼如今的状态只怕已是大限将至,灵智已为执念所夺,由佛入了魔,此时唯有低宣佛号,合什为礼道。
“师妹既肯在此时还与师兄见最后一面,执念所在,莫非便是那黑风寨主?”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