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巡逻不止要防备山上野物下来,还得以防有外面生产队的社员过来掰苞米什么的啃青。
去年分的那点口粮到了如今,基本上大多数人家掺和着野菜也到了断粮边缘,更别说那些二流子。
这光吃野菜蔬菜是越吃越饿,自然会动了心思,但啃青也分里外拐,通常不会啃本队庄稼,而是去啃友邻生产队的粮食。
白天还好些,有专门的人看青,加上马六屯地处偏僻,从村西口一进来一位生人一目了然。
但一到夜晚就不同。
明知抓住会被罚还得好还惨,可总有各种各样的原因。
一道小身影哈腰窜进苞米地,关平安眼神一闪,以她的视力很容易在月色之下分辨出是何人,终究没出声。
不是所有的人家如她家只有一对兄妹,生了七八个的大有人在,而往往吃饭的人多、劳动力却少的农户,特别是有老弱病残的家庭,这样的人家基本都是屯里的倒挂户。
他们所挣工分和投入的肥料少,分到的口粮、农副产品价值不成正比,秋后决算账面出现负数,这种农户称为“倒挂户”。
而这些小孩子里面最可怜的就是女孩,刚才那个小身影就是出自王家庄倒挂户其中之一。
关平安站在那静静地待了一会儿,允许她掰两棒已经够意思,再多可不行,倒了一大片会害她爹明天吃挂落。
否则轮值巡逻为何?
十几位爷们拿着红缨枪、土枪摆样子呢。
关平安清了清嗓子,特意加重脚步,幸好那小丫头机灵知道溜了,否则她真要抓人甩出马六屯。
如今过日子谁不难?
咳咳,她除外……
可马六屯的乡亲们包含她爹娘也是顶着大太阳,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闷头苦干了大半年等着养家。
周围蛙声连片,隐约还能听到深山狼嚎声,此刻整个村庄已经进入梦乡,关平安背着小手又绕着山脚溜达一圈。
真是糟心!
咋就没有野猪下山?
她一直期盼已久能逮住野猪换上几千个工分的心思就停止过,抬头看了看繁星点点的夜空。
唉……又是一个失望之夜。
关平安又从云山家路过自家,给了黑子一个爱的抚摸,让它坚守战地,自己又背起小手开始溜达屯子。
以地头窝棚为歇脚处,一晚两队巡逻的人马会间隔一个小时绕着田间地头转一圈,连那小丫头都行,她更不担心被人发现。
不过今晚不同,她爹此刻就在外头,周围的水汽正在一点一点的加重,日昼之间温差太多,也不知他冷不冷。
巡逻队中间出现星星红点,那是抽着烟锅罗的亮光,听到他们各自窃窃私语的声音,关平安站了会儿倒转了回去。
她爹很高兴嘛。
那就好。
家里她娘和她小兄长正睡得正香时,黑子也回了它的购物,关平安轻手轻脚地脱了鞋子上了炕。
睡觉?
想得美。
小薄被卷成一个人形,小枕头再摆摆好,关平安躺在旁边心念一闪之间,出现在竹屋的塌上。
软卧锦被,让她下意识地不敢多躺。活儿实在太多,从那天拉回两口缸之后,她爹又找朋友添置了不少外形瑕疵的咸菜坛子。
父母是没计划她兄妹俩人腌菜,可这两天下来该学的也差不多,总不能让他们白天干活回来还得忙家里的。
还有山上的浆果也该熬成果酱,山葡萄也可以摘了酿酒,真要如关小竹所言,那明年无疑局势更严,说不定会被困住手脚。
关平安伸了伸小胳膊,立即下了软塌,拿起闹钟开始挑好时间,否则干着干着忘了出去可就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