讽刺的是,那次大爷来访是来找老爷要钱的。说了一顿仕途艰难,需要上下打点导致阮囊羞涩之类的话,俞老夫人心疼得不行,马上命令帐房拿了五千两给大爷。
而那五千两,是老爷留着要当货款的。事后老爷去向老夫人说明想把货款要回来,余大爷马上甩起脸子说他小气不帮自己兄弟,老夫人更指着余老爷鼻子骂。那次差点导致老爷生意失败,可这家子没有人在意。
潘氏永远记得那次余典庆冷淡不屑的嘴脸,和女孩高傲的姿态。有银子给女儿置办华服,却跑来弟弟家哭穷,要去的银子到底有没有拿去巴结上司潘氏不知道,她只看见余典庆小妾一房一房的收,他家女眷永远珠光宝气,吃穿用度怎么奢华怎么来。“当初不是嫌我女儿肮脏?不是嫌我家老爷是下贱的商人?”看着女孩,潘氏笑得快意,“现在,下贱肮脏的又是谁?”
“二婶…我…”
女孩之后辩解些什么潘氏没注意听,也不在意,她就是单纯来看笑话的。这家子先前多不可一世?现在呢,终于轮到他们落魄了,轮到他们来求她了。潘氏心口涌出阵阵报仇后的快意。
呆坐若久青江有些无聊,抱着暖手炉打了个秀气的哈欠昏昏欲睡,不过是借了安紫晴的身体,他本就和这家子没多少交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冷的关系,他最近很嗜睡,总是怎么也睡不饱。
给老婆倒了杯热茶,法言薄把他身上那件雪貂皮草拢紧了些,“困了?要不早点回去休息?”
“嗯。”啜一口热茶,青江嫌弃地皱眉,被好茶叶养刁了的嘴根本无法接受这种便宜茶梗茶,还有股怪怪的霉味。
“爷还有什么事情要问吗?”潘氏转头问他,得意够了,八尾赤凤金簪奢华昂贵却也压得她脖子发酸,这里可没有浴室,这群人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酸臭味加上黑牢里的腐败味,味道太差她也有点受不了了。
“没有。”法言薄笑笑,搂着青江站起身,“没事就回去吧,这里空气太差。”
见他们起身,牢里的几个人全慌了,一个个挤开前面的人对他们伸长了手。余老夫人被推到后头去,年迈受伤又没吃饱饭的她,根本没有力气抗衡这群年轻人。她趴在地上大力喘气、咳嗽,眼神怨毒又不甘,嘴里嗫嚅些什么却是再也爬不起来。
“救命!别走!救我们出去!”
潘氏后退了一步,高高昂起头,一如先前余典庆一家彼时高高在上的态度。自从嫁给余典墨之后她被这个婆母整整逼迫压抑十几年,到最后老爷甚至因她而亡,如今情势反转,潘氏连一个怜悯的眼神也不屑施舍,和青江一左一右走在法言薄身后,优雅且淡漠的离去。
牢笼里的人哭声更大了,大哭大闹着,有人骂他数典忘祖,有人骂他冷血无情,明明置身高位手握重权却连至亲都不肯相帮,诅咒他者有之、唾骂他者有之,法言薄一律当成没听见。
牢头躬身走在他身边执火把给他照路,法言薄给了牢头一锭金子,“里面那一家子,该怎么做怎么做,除了族谱我就不是他余家人了,你们不需要有所顾虑。”
“是是是。”接过金锭,牢头长满麻子的脸上笑开了花。
他有虐癖好,看上余家那几个漂亮的小妞少爷好久了,之前墨王一直没来看过也没给过准话,他一直不敢太放手去玩,如今墨王都说没关系,他还有什么好顾忌?
反正来到黑牢的人最终下场只有两种,一种是死刑,一种是流放,两者都不会管犯人是否肢体健全身体安康,他只要注意些别把人给虐死就成。
他们没有在黑牢待太长时间,黑牢外天光仍旧明亮,融雪时分已有小草冒出头,象征春天的到来也象征希望,大门一关,黑牢内外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潘氏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十二年,她整整压抑了十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