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窈被人群推搡着走,简直苦不堪言,她的脚被踩了无数次,疼得她都麻木了,中元节的盛况空前是她从未经历过的。
她皱起眉头想要推开一次次撞向她的行人,可刚避开这个,那个又来了。她的额头在密集的人潮中起了一层薄汗,陡然间觉得颇有几分烦躁,眼下处在接踵而至人潮正中,又没有办法退出包围。
索性也就不再挣扎,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任由狂狼怕打在将它推搡到可以停靠的彼岸,突然有人在背后重重推了一下沈舒窈,而她前面是数丈之高的房檐圆柱。
她刚稳住身子,又有一人奋力从她身侧挤过去,惯性使然让沈舒窈在人潮中打了个旋转,这一次她来不及稳住身子,脚下一个趔趄猛地扑出去。
这样快的速度,沈舒窈猝不及防,脑海中浮现的唯一念头便是今日鼻梁必断。
危在旦夕间,一只长臂伸来顺势往回一带,顷刻便将她护在了自己臂弯之中,犹如护雏鸟般小心翼翼。
沈舒窈惊愕地抬起头,萧玄奕俊美无俦的面容,若幽谷深潭般波澜不惊,那只被海浪肆意侵袭蹂躏得破损不堪的孤舟,在这一刻终于顺利驶进了宁静和煦的港湾。
她呆愣地依偎在他的怀中,大脑一片空白,他身上是温而不燥,清幽的沉水香,让她急促的呼吸在此刻变得平缓安定。
周遭混乱喧嚣的场景,在这一刻仿佛都静止了,而后虚幻消散殆尽。她的心口有一股意味不明的温热潮涌,在悄悄蔓延侵袭着她的全身。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大脑才逐渐恢复清明,脸上随即也浮现一抹淡淡的霞晕,在灯光明亮的长街显得尤为明亮绚烂。
“多谢王爷。”她轻轻推开了萧玄奕,转身陷入人潮的推搡中。
此刻,萧玄奕的手臂突然僵住了,那道余香尚在怀中残留,可人亦远离,他望着自己手臂空荡荡围成的一个弧形,许久才堪堪放下。
渐渐的人群松散了一些,沈舒窈低叹了一口气,疾步走到卖河灯的摊位前,挑了两盏水粉色荷花灯,然后回身看着一丈开外负手而立的萧玄奕。
她径直走过去,仰望着他的侧脸,将其中一盏荷花灯举起来递给他,“王爷,你的河灯。”
半响,萧玄奕才缓慢地转过头看着她,柔和朦胧的灯光映在他的眉宇处,深邃的眸光盈盈闪烁,让他平日里的淡漠全都拂走,显得温润了许多。
他不疾不徐地接过河灯,沿着护城河的方向走,一路静默无声,沈舒窈亦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迈着轻盈的步子跟在身后。
护城河道开阔,水流平缓,河灯底座上的蜡烛,在徐徐河风中时明时暗,全城男女老少聚集岸边,竞观河灯,各色彩灯顺水漂泛,人们嘴里念念叨叨,不断祈祷。
沈舒窈缓缓将河灯放置河面,静静地望着它朝远处漂移,谁也不知她在想什么,只是水光返照下那一颤一颤的睫毛上蕴含了太多繁复的情绪。
河面上挤挤挨挨的河灯,比那天际的晨星更加绚烂,萧玄奕将河灯投入河中,拨了拨水面,催动着河灯飘走。
不过瞬息,河灯就挤进那万千河灯队伍中,再也分不清彼此。
沈舒窈缥缈的声音侵入在皎月倒影下,波光粼粼的水面,“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萧玄奕悠闲散漫地坐在河岸石阶上,饶有兴致的欣赏着黑夜中那一轮高悬的明月,“上界秋光净,中元夜气清。”
他又转首看着岸边井然有序的桂树,抬手折下一枝金桂,若无其事地闻了闻,“今年的金桂挣拥碧霞仙,长势倒是比去年的好,不过比起王府里的桂树似乎还差那么一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