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都让你摘完了吧,而她却总是笑着说谁谁谁比她摘得更多。
还听人说槐花晒干了可以泡茶后,于是每年的这个时节,她们的宅院里总是摆满了竹筛,而今槐花依旧常开,可人却再也见不到了。
她压抑着自己情绪的起伏,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对暮秋说“嫂子,我还有些事要忙就先走了。”
“吃了槐花饼再走吧。”慕秋放下手中的碗,过来挽留她,“我这一会儿就得,你看外面天气还那么热,你若是担心莲儿一个人在家,等一会儿你林大哥回来了,你告诉他你家的住址,让他去把莲儿找来。”
沈舒窈握缰绳的手登时一顿,良久才转过身,轻声道“莲儿已经没了。”
没了,暮秋的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活泼开朗的少女,已经不在这个尘世了,她缓缓走近她,低声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沈舒窈紧紧攥着缰绳,声音平缓地说“快两个月了。”
暮秋对莲儿的熟悉程度不深,但她却非常清楚莲儿在沈舒窈心中的地位,一个被视如亲妹的婢女。
纵然她的语调平缓淡然,但是里面饱含的艰涩与自责却还是在无意间流露了出来。
“莲儿是个好姑娘,她和我的孩子一样只是去了另一个更好的地方,那里充满欢声笑语,每个人都幸福美满地生活着。”
沈舒窈望着眼前这个容貌憔悴却依然精巧的女子,内心深处散发的真挚善意,她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始终保持着沉默。
南边徐徐掠过一阵如热浪般的微风,吹起小院的槐树枝丫摇曳多姿,树枝间歇下斑驳的光线在伴随风向跳跃,炙热的阳光下依旧舒展的树叶,翻过一个又一个浪潮。
一簇簇散发着幽香的洁白花朵,撒娇似的沸沸扬扬飘落下来,仿若雪花徐徐滋润着干涸的大地,氤氲出朦胧旖旎的琉璃世界。
而身处在其中的人仿佛感受到自己身上散发的常寂琉璃光,明净安定天静如水。
沈舒窈解开绑扎在槐树上的马缰,徐徐牵着马出了小院,在翻身上鞍之时暮秋走上前来,“沈姑娘,办完事来家里吃晚饭,有你最喜欢的玉尖面。”
她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样平常的一句话却让她的心头荡起了几许暖意,她在明亮的阳光下绽放了一个灿烂华美的微笑,“我会尽快赶回来帮你和面。”
街道上像是被一团熊熊烈火包围着,沈舒窈一路行来行人车马鲜少,货郎们撂下摊子远远地蹲坐在并不凉爽的树荫下,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蒲扇。
树枝上的蝉似乎也厌倦这炙热的高温,无比烦躁地竭力嘶鸣着,飞檐下的月台上几只犬吐着舌头,无力地趴在地上补眠。
她到玉琼楼的时候,老鸨子正坐在大堂翘着腿啃瓜子,听见有客人到访,她一反常态地置之不理,低垂着眼皮子继续啃她的瓜子。
“客官来早了,这个时辰姑娘们正在休息,不方便见客,您请回吧。”
头一回听说勾栏老鸨竟然往外撵客的,沈舒窈也不理会她的傲慢,开门见山地说“我找胭脂有点事。”
一听胭脂的名字,老鸨子猛然一抬头,认出了沈舒窈,这人不是不喜欢女子么?怎么又来找胭脂?
然后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瓜子皮,缓慢道“胭脂这几日身体不适,刚服了药在榻上歇息,恐不能见公子。”
沈舒窈是什么人,她能听不出这弦外之音?身上仅有的一百两银票给了林义为,只能祈祷在身上还能找出银子来。
于是她在腰间摸了一圈,终于在腰带夹层里找到一腚碎银子。
这是当晚在玉琼楼为了从胭脂口中套话,刻意从钱袋里留出来雇马车的,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花在了这个地方。
她把银子抛给老鸨子,径直上二楼,“就一句话的事,不会耽误胭脂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