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府院墙碎裂,大门洞开,硕大的黑牛岩石般一块块凸起的肌肉上,鲜红的血珠一粒粒滚过漆黑的皮毛,四面八方地飞溅,而崩塌的轰鸣声里,宁擒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睛花了,他看见一个漆黑的影子落下,随后笼着宁小龄一同消失。
那头疯牛撞破了判官府后去势未至,向着院子里狂奔而去。
宁擒水心如刀绞,再也顾不得什么那两个欺师灭祖的徒弟和这个空有蛮力的莽夫屠户,他抓着笔杆子冲入屋中,要将那胆敢破坏屋门的疯牛大卸八块。
宁擒水冲入了昏暗的堂中,夜色一片漆暗,与院子相连的门墙也被撞破,那头发疯了的黑牛撒着蹄子狂奔在院子的雪地里,口中的怪叫声更像是野兽的嘶吼,宁擒水正要踏入院中,他脑中忽然闪现出一个疑问。
那疯牛蛮力再大,也不过是头牛而已,凭什么可以将这几乎藏于阴阳两界的判官府给撞破?
他目光瞥了一眼,发现那墙壁上的许多裂纹极为平整,像是切过的豆腐,切口处光滑平整得近乎水润。
而院子里,那头疯牛已调头向自己冲来。
明知死亡对于如今的自己来说已是一件奢侈的事,但黑牛冲来的一刻,他心中还是闪过了片刻的惊忧。
也只是片刻。
他笔杆一挥,瞬间写就一个“擒”字,这字极为复杂,却是他道法意味最高的字之一。
“擒”字写就。
判官府内,如有钟吕骤鸣,生杀予夺四字同时浮空而现,如刀叉斧戟高悬头顶,稍一妄动便是五马分尸之意,那黑牛虽已发疯,但这种强烈的危险还是压得它骤然止步,一对牛角拱在了门栏上,身子失衡,就要倾倒。
宁擒水松了口气,正要将那擒字落下,将这头胆敢犯上的疯牛五花大绑,他的动作却忽然停住了。
一袭黑影从牛背上落了下来。
宁擒水坐镇判官府,对于危险的感知极为敏锐,但直到那黑影落定,他也未能察觉到对方的存在,接着,他感受到有什么遮住了视线,吸纳了一切的光,哪怕他以洞察一切的判官之目都无法穿透。
哗!
耳畔有声音响起,似是鸟兽扇动翅膀,也似披风猛然飞掠,宁擒水觉得他应该伸手去挡,于是他举起了手,想要画一个“水”字符,只是笔画才一起便被迫中止。
他的手腕齐断,接着脖颈以下的身体也同时断裂,他整个人就像是塌方的山体,上半身一点点滑落下去。
宁擒水反应过来之际,连忙伸手想要抓住自己的下身,却发现自己的魂魄根本无法聚合。
这一幕滑稽而恐怖,他的亡灵被一刀斩成了几截,身体各个部位之间抱成一团,他依旧活着,却怎么也无法将自己拼上。
这种情况超出了他的认知,他回过头,想要去寻找那个罪魁祸首。
他转头望向了门外,他这才看到,红月之下,本已消失的宁小龄又重新出现,而她的前方,一个身穿黑色劲装,少女模样的身影奔成了一线,而她的身边,绕着一头漆黑的大鸟,那大鸟像是一片影子,几乎没有厚度,它仿佛可以吸纳一切的光,在与黑夜黑牛同在时,眼睛根本无法区分。
方才那少女便是用这头漆黑的妖雀裹住了自己,将她彻底隐匿在了黑暗中。
此刻她显露出身影,径直朝那屠户奔去。
黑鸟嘶鸣一声,在少女奔袭的过程中散成无数粒子,然后在她手中顷刻凝聚成一柄漆黑的长剑。
剑过长街。
屠户的人头骨碌碌地滚落在地。
他若是看到了这一剑,那他的脸上一定会展露出此生无憾的赞美,但那一剑太快太快,他只看到黑夜中扑来的影子,却没有时间去分辨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的头颅上,一双眼睛依旧惊愕地瞪着,巨大的眼白里,瞳孔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