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切便势如破竹一般。
刘壁根本招架不住廷尉府的讯问,不到半天时间便全部招供。
事情要从孟知图来到刘府的那日说起。
刘壁看重县东的那片良田,不止因为那是高祖皇帝封赏悼惠王之地,更因为是风水先生分金定穴指明的一等一风水宝地。刘壁打定主意等百年之后,就将这块地圈地修陵,作为自己的长眠之所。不想突然冒出个孟知图,偏偏不依不饶的要在这块地上修坝。刘壁问了风水先生,风水先生道是这块地本来正好是一块合璧,若是堤坝从中贯穿,必然坏了风水。刘壁本想好言相求,让孟知图改个路线便是,却不曾想这个孟知图顽固不化。刘壁甚是不悦,便修书给嫁到霍家的女儿,希望通过霍家向刘祜求情。
没想到刘祜并没有丝毫袒护之意,反倒敲打霍家应以百姓民生为重。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下刘壁更加恼羞成怒,决意非得要好好惩治一下孟知图。刘壁府上的管家,在刘壁的授意下,偷偷做着高利贷的生意。好些赌鬼欠了刘府的钱还不上,便只能卖身为奴,有的妻女稍有姿色的,便会被刘家强迫卖妻卖女。这些年里,通过这桩生意,刘家不知道将多少良家女子占为己有,玩弄之后再卖入妓院。
堤坝监工陈阿四便是一个不为人知的赌棍。
他白日里人模人样的在县府当差,晚上常常忍不住手痒跑到赌坊里赌钱。刚好最近输了不少钱财,被债主逼得急了,便签下了卖身契,问刘家借了三十两银子。眼看着期限将至,凑不出银子来还,便要全家卖身为奴,从此丢了饭碗事小,若是牵连了妻女遭殃,那便真是禽兽不如了。正一筹莫展之际,刘府的管家突然把他找了去,给他指了一条明路。只要他做好这桩差事,不止旧账一笔勾销,还能再得五十两银子。
这桩差事,便是要偷天换日,用刘府备下的劣等石材,替换原来筑堤的石砖。陈阿四知道这样一来,只要河水水位略微上升一些,堤坝必然承受不住水压要垮塌,到时候估摸着得有不少人遭殃。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的处境,已是别无选择,只能咬咬牙应了下来。与此同时,刘壁又命人买通了平日里为孟府家眷运送杂物的衙役,趁着孟知图不在府邸外出巡视之际,将两箱白银悄悄运进了孟府,以坐实孟知图贪污之罪。
陈阿四潜逃之际,刘壁差人找到他并暗中递了话,如若被抓,必要一口咬定是受孟知图指使,否则便要让他全家亲眷赔命。后来陈阿四落网,心想反正自己难逃一死,不能连累了家中妻儿,便按照刘壁交代的全部栽赃给了孟知图。
蔡伦与崔沅一唱一和圆满的完成了差事回宫复命。
看完案卷之后,陆珩连连捶胸顿足,为朝廷错杀了一个忠臣能臣而扼腕叹息。邓绥也神情黯然,她心里明白,搞出这么大一桩冤案,身为皇帝的刘祜难辞其咎。但他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而且刚刚亲政,毫无经验和城府,少年意气一时鲁莽,也是情有可原。更何况,在这件事情上,邓绥认为自己也是有疏忽失察之责,全然放手交给刘祜,未能在他犯错之际及时拉他一把。
看来自己是过于心急了,邓绥心里想着,等这件事处理妥当之后,对于刘祜还是要多些提点,须得要等到他真正成为一位明君的时候方可放手。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每个人都会犯错,包括君主。邓绥以为人们可以容忍刘祜这一次无心之过。但事实上,朝臣们的反应比她预想的要激烈的多。
在孟知图一案真相大白的当日,以太常张谦、光禄勋高翎为首的九卿,带着一众朝臣便堵在了永安宫的门口。当时邓绥正在与刘祜、陆珩商议抚慰孟知图家眷以及九江郡水利工事善后等事宜。
听闻朝臣们一齐来求见,邓绥便猜到了他们所为何事,只不过这些人有几分是忠心直谏,有几分是借题发挥,尚不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