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
“快十年不见,荆公老不少啊,身手大不如当年。”
荆邯猛地抬起头来,难怪这声音如此熟悉,面前的人,竟是当初他亲自遴选,派去陇右执行刺杀魏将任务的阿云!
“阿云,汝未死焉?”荆邯又惊又疑。
“公孙死士阿云,见过荆公。”阿云手上比了个作揖的姿势,眼中若有泪光闪烁:“自九年前刺杀万脩没能成功,阿云就在魏国各处辗转,潜藏至今……前些时日,在阳平关外见到荆君图穷匕现旗帜,但马援也不容易刺杀,还不等阿云找到机会,定军山、马鸣阁道已破,沔阳也不守了。我料想荆公若生还,肯定会走米仓道南下,故抢着来此接应,果然得见荆公。”
荆邯却丝毫没有欣喜,既然阿云是氐兵的副校尉,那么袭定军山的魏兵力,肯定也有他。虽然两边断了联系,但若阿云还念着昔日恩义、对公孙皇帝的忠诚,若他将成家兴亡看得比自己性命重,就算阿云找不到刺杀马援的机会,也肯定会想方设法知会一声,亦或是在荆邯攻定军山时放放水……
但什么都没有,荆邯对这位昔日最优秀的“公孙死士”之一难有信任,只目视自己身上五花大绑的绳索,低声道:“这便是汝的报答?”
“荆公误会我了。”阿云垂首:“二十年前,阿云作为战败部落奴婢,被卖到成都,若非荆公和公孙皇帝所救,恐怕早就在庄园里累死了,荆公教阿云识字、武艺,公孙皇帝是吾君,而荆公待我就像父亲!我这就放荆公离开。”
说着,竟真的上前来,开始替荆邯松绑,但荆邯发现,当年持弩射鸟,双手都能端得极其稳健的阿云,此时此刻,居然在手抖,仿佛一个七旬老太,抖到连解一个结都花了许久……
阿云也发现了这点,他停下了动作,低头看着自己微颤的双掌,呢喃道:“阿云永远忘不了,荆公送我北上时说的话。”
“荆公说:如今天下之势,和战国时很像,公孙皇帝需要勇士,持蜀中利剑,对准魏国诸将,推锋折锐,制其死命,责以其过,必使魏三军扰乱,上下相遁,这时候再派出王师轻锐随其后,魏国一定会败。”
他开始了自言自语:“那时候阿云信了,愿意以区区七尺身躯,来报答荆公恩情,来让公孙皇帝获胜,但阿云在魏国潜藏九年后,却觉得荆公当年的话,不对。”
“吾等就算侥幸刺杀一二将,当真能挽回魏胜成败的局面么?”
“不能。”阿云摇头:“我看了九年,算是明白了,魏之强大,不在于其臣民,而在其君主。第五皇帝是一位英雄,胸中全是韬略,知道什么时候该打仗,何时又该休憩。万脩、马援这些人虽是名将,但就算二人相继死去,第五皇帝还是能用吴汉、耿伯昭来补上,并送来源源不断的兵卒和粮食!”
“思来想去,我以为,要真正报效公孙皇帝,要让成家避免被魏所灭,只有一个办法。”
“那便是,直接刺杀第五伦!”
阿云眼中闪着熊熊火光,虽然尽量压低声音,但荆邯依然能听出他的激动,可作为一手培养了阿云的刺客导师,荆邯心里却越来越凉。
一柄匕首,最忌讳的,就是有了自己的想法!阿云,已经离成都太久,走得太远了!
阿云却似乎没意识到这点,仍沉浸再在自己的新计划中:“荆公,还记得曾与吾等说过,荆轲提匕首入不测之强秦,秦王惶恐失守备,卫者皆惧的故事么?”
“但燕国为了让荆轲能取信于秦,最终得以图穷匕现,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荆公作为荆轲后代,一定知道那是什么!”
荆邯懂了,顿时哑然:“将军樊於期的头颅!”
他上下打量阿云,冷笑道:“汝也欲借吾头一用么?”
“没错,这也是无奈之举,荆公的腿受了伤,就算阿云放了荆公,也走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