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好衣服,她要带我去医院。她蹲下来跟我说“成林,你是男子汉,你要做你妈妈的后盾,你一定要坚强。”
我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她打了一辆车,把我送去了医院。陈阿姨是我们家属院最温柔的人了,在去医院的路上,她一直把我抱在怀里,悄悄抹眼泪。
那天的场景,我实在不愿意再回忆。妈妈哭晕了好多次,爸爸的葬礼都是家属院的叔叔阿姨们帮忙操持的。我看到了太平间里的爸爸,看到他被推进火炉里……最后,他装进了我抱着的小盒子里。
大人们告诉我,爸爸就在这个小盒子里,让我抱紧他,好好送他最后一程。
我晕晕乎乎的,甚至都忘了哭,大人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并非没有想法,而是一直没弄明白,为什么一眨眼间,我喊的“爸爸”就再也没有人回应了?这个世界怎么会那么扯淡?
他妈的怎么会那么扯淡???
送走爸爸之后,我才得知,原来爸爸是被心梗夺去了生命。如果我不弹钢琴,或许就能听到他的呻吟声、求救声,会第一时间把他送去医院。可是我不仅弹了,而且弹得相当亢奋,完全盖过了他的声音。在我去孙家之后,妈妈听到了暖瓶打碎的声音,这才发觉了爸爸的异常,可是已经太晚了。
妈妈被悲伤掏空了身体,甚至都没有力气责怪我。我无法表达自己的自责和悲伤,甚至想一死了之。“死亡”这个词,就在那时入侵了我的大脑,并且从未有一刻撤离。
乔琳是第一个察觉到我反常的人,上学、放学路上,她寸步不离地看着我,跟我讲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她讲的所有笑话,我都是魂不守舍地听着。因为我觉得,是我的琴声害死了爸爸,我再也不敢碰钢琴了,再也不敢笑了。
关于爸爸的死因,我不敢跟任何人提起,哪怕是我最为依赖的琳琳姐。
一直到那年冬天,我还在抑郁着。理发店的董大爷收养了一只流浪狗,流浪狗渐渐变成了大狼狗。董大爷不太讲究,经常把狗拴在路边的树上。他一再强调这条狗不咬人,可我还是害怕。因为害怕,我都不敢去馄饨馆吃饭了。
那天我又被吓得不敢上前,恍惚中,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原来是乔琳姐。她把我藏在身后,拉着我走向那条狗。
大黑狗瞪着她,终于先发起了挑战“汪汪汪!”
她叉着腰,毫不示弱地回敬了回去“汪汪汪!”
大狼狗转了转眼珠,开始怀疑狗生,它畏缩地趴在了地上,却依然顽强的“汪汪汪”。
她甚至又往前迈了一步,更加勇猛地“汪汪汪”,并且追着狗跑。狗终于夹着尾巴绕到了树的另一面,避开这位女侠的追咬。
她很得意地跟我说“成林,我把狗吓跑了!它知道你是我的人了,以后它就不敢咬你了。”
我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自从爸爸去世后,我第一次笑得那么开心。笑着笑着,我就哭了起来。
那天下午,我把爸爸去世的过程告诉了她,我看到了她的表情,她应该早就知道了。
是啊,小区就那么大,我的钢琴声又那么吵,会有几个人不知道呢?
她小大人似地说道“姥姥告诉我,有人走在路上,会无缘无故被车撞死;有人睡着觉,会不知不觉煤气中毒;就算每天都运动的人,也有可能染上重病。每个人都会死,这是每个人的命。那天是魏叔叔让你弹钢琴的,一切只是巧合,你千万不要自责。”
她说的,跟我奶奶说的完全一样。奶奶的眼泪流干了,到最后只会反复念叨四个字“命,都是命!”
心事说出来之后,我就轻松多了,但钢琴还是不怎么碰了。因为一碰钢琴,我就会想起爸爸走的那个午后。
没了钢琴,我的生活变得索然无味,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