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在生死之间走了一个来回,现在为了活命什么都顾不上了,当下从挎着的枪套中就掏出一把油光锃亮的驳壳枪,指着黄大有叫道:“快扶老子上马,不听命令就打死你。”
黄大有一看就傻了,他当然认出了这个军官就是自己刚才从日军马刀下救下的那个上尉,问题是你刚才被小日本追杀的时候怎么不掏枪呢?
黄大有之前远远看见这个军官在日军铁蹄下哭喊着逃命,没注意他居然还挎着一支驳壳枪,在被小日本逼到生死绝境了,他怎么就没想着掏枪反抗?
现在面对自己这个救命恩人,你不但不思感激,还居然为了一匹马就拿枪指着我?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
这一刻,黄大有感觉自己的惯有认知都崩塌了,这还是人吗?
但是他依然默默走过去,用力将这个军官扶上了战马,然后看着他头也不回地打马奔跑,渐渐远去。
“这个驴日的杂碎,生儿子没屁眼儿的畜生哦……”
班长看着那个军官的背影,跳着脚高声骂着,而黄大有则是回头看着奉天城的方向,突然说道:“班长,俺不想当兵了,俺想回去看看,俺二姥姥、婶婶、还有弟弟妹妹都在城里,也不知道他们咋样了,俺不放心。”
班长一听也不骂了,这傻小子现在就是自己的护身护,八颗子弹就打死八个日本骑兵,这种神枪手就是最好的保镖,而且这一路上还不知道有多少危险,好歹机枪弹匣里还有两颗子弹不是?怎么能把这小子放跑了。
而且,你个傻小子没看见刚才那些日本骑兵是怎么对付咱们的吗?就是那些跪地求饶的孬种也没放过一个,你回去不是自个儿找死吗?
于是,班长对黄大有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连威胁带利诱,好说歹说才让黄大有打消了回家的注意,他又搜刮了这个鬼子曹长的尸体,终于在他身上找到半包烟、一盒火柴和几颗糖果。
两人休息了半响,一人两颗糖吃下算是为身体增加了些许能量,班长又点了支烟吸了几口,这才拖着稍微恢复了体力的身躯,带着黄大有向着东面的大山走去。
……
等到黄大有和大多数溃兵一路风餐露宿走到锦州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事。
曾经是张少帅骄傲的东北军第七旅,已经变成了不折不扣乞丐兵。
在锦州,第七旅好不容易收拢了几千溃兵,还没等休整一下,就又接到撤退至关内的命令,这下子整个军心算是完全垮了。
溃退的部队,像一条乌合之众的长龙,行走途中时不时就会受到敌机的骚扰轰炸,其中最痛苦的莫过于伤员了,包扎本来就草率,无药可医,还得拼命地跟上队伍。重伤员虽有人换班抬着,但因颠簸震动,痛苦呻吟之声不绝于耳。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黄大有接到了命令,自家叔叔身负重伤,需要他去医院照料。
黄大有自从经历了抢马事件之后,本就木讷的他更加沉默了。
他到现在都想不通,当兵不就为了保护家乡保护亲人吗?
为什么这些当官的都不准抵抗呢?难道任由小日本的马刀都劈在了头上,也不能反抗吗?他作为一个习武之人,就没听说过有打不还手的道理。
别人打你都不还手,你还学武干嘛?
别人向你开枪开炮,你都不敢还击,你还当兵干嘛?
他最想不通的不是那个上尉军官恩将仇报拿枪指着他抢马,而是你明明有枪,为什么日军都要拿刀劈死你了,你依然只能哭喊着奔逃,听天由命等着别人的战刀落下,你难道就没想过掏出枪来反抗吗?
要知道那个时候,反抗也就意味着保命,你就连命都不要了也不敢反抗?
一个人如果连命都不要了,那他还怕什么?怕再死一次吗?
所以他很迷茫,同时也很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