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西状似无意地望向张绪和南石八离开的方向,夜色浓墨如漆,映着水榭外面惨绿的湖水,仿佛一个张着大嘴的巨兽。远处狂风掠过树林,发出阵阵呼啸,张绪一行人脚步匆忙,快速地隐没在夜色之中,似被巨兽吞入腹中。他知道他们为何急着告辞。
父亲如今权势冲天,无人能敌,夺取天下,更是指日可待的事。他不是父亲最宠爱的儿子,也不是能力最强的儿子。
大哥安庆宗一直是父亲最引以为傲的儿子,不过如今,他被皇帝召入了长安。父亲一直隐忍不发,只在暗中拉拢布局,并不是因为实力无法跟朝廷对抗,而是担心大哥的生命受到威胁。
大哥不在,他一直被父亲带在身边,已经习惯了别人对他卑躬屈膝,逢迎讨好。如果安庆宗平安归来,父亲身边哪里还会有自己的位置。权力带来的诱惑实在让人无法抵挡,美酒佳肴,美女入怀的滋味太好受了,他如何能再委屈自己,屈居于大哥之下。
今夜,他借机让南石八发现父亲暗中调动军队的证据,他早就听说张绪跟南石八是忠义之士,相信他们肯定会尽快把消息上报给朝廷。
他就是想逼着朝堂对大哥发难,逼着父亲不得不反。只要大哥一死,父亲必将毫无顾虑地带兵南下,攻入大唐朝廷,夺取这片锦绣河山。而自己必是父亲最得用的儿子。。
他知道父亲如今的身体状况,哪怕撑着为大哥报了仇,打下大唐的锦绣河山,也不可能长久,将来的一切还不都是自己的。想想真是让人热血沸腾,他不由地笑着望向瘫坐在主位上的父亲。
夜已深,碍眼的张绪和南石八也已离去,此时的安定国逐渐露出本相,把令狐峻的小女儿搂在身下,肆意亵弄,全然不管令狐峻不怎么好看的脸色。
令狐家的女儿着实姿色不凡,安庆西之前还妄想着齐人之福,却被父亲抢了先。那就先让这老匹夫快活一阵,等他两腿一蹬,一切还不都是自己的。安庆西心中虽有不忿,却只能隐忍。
此时张绪和南石八等人已经奔出来雍丘城外,且分成了两路。一路由石八带着安定国私下调兵的证据直赴长安。安定国狼子野心,手握三潘重镇,十八万大军,如果不及时应对,恐天下百姓都要遭殃。
南石八身负重命,回头望了一眼雍丘,转身高高扬起马鞭,消失在夜色之中。陆相曾教导过他,好男儿要身负家国天下,如今,他心爱的只身姑娘留在虎穴之中,他一定要速去速回,不再让她失望。
令狐府上依然灯火通明。大娘子的锦绣居里,丫鬟婆子正跪了一地,令狐婵儿脾气不好,从来都是肆意迁怒。
今日她在畅音阁受到如此羞辱,想起安氏老贼的眼神,她就一阵毛骨悚然地恶心。父亲糊涂,竟想让她以娇贵之躯去侍奉羯奴出身的安氏,她心里委屈羞愤,存着一股难消的怨气。
看到门外的绿衣,即使跪在一群奴仆之中,素衣简装,粉黛未施,却难掩其美貌,哪怕跪着,也没有丝毫慌张和恐惧,尽显沉静内敛的气质。明明是一个身份低下的奴仆,服帖地跪在那里,却让大娘子感受到一种嘲讽,这种想法更是让她几近疯狂,生出一份恶毒的心思。
“从畅音阁那儿回来的有些匆忙,竟把帕子落在了席上,绿衣,你去前面,给我取回来。”她说着,走到绿衣面前,挑起绿衣的下巴,迫她抬起头来。那精致的五官,漂亮的脸蛋让她内心极不平衡。
“前头招待的都是贵客,你这样过去可不行,”她说着,伸手从头上取下一朵鲜艳的牡丹,簮在绿衣头上,“赏你朵花戴着,免得懈怠了贵宾。”
绿衣袖中的手紧了紧,面上却不动声色。
如今大唐盛行簪花,尤其是皇室贵女,大都以牡丹为贵。令狐婵儿在花房里养着那些芍药牡丹,平时视若珍宝,每逢出行或宴客,必选一支,簮在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