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丘城内的百姓没有听见兵戈相见的声音,却没有丝毫的欣喜,一个个默默地转身回家,阿娘把年幼的孩子抱在怀里,无声哭泣,孩童们也不在奔跑淘气,蹲在墙角,望着哭泣的阿娘,默默等待。
冬天已经过去很久了,春天却迟迟不来,整座城池,如死一样沉寂,它亦和城内的百姓一起,正在经历一场没有希望的等待,生死全不由己。
他们情愿举着长矛在城墙上跟叛军恶斗,直接面对生死,哪怕粮米已经不足,心里却知道,春天总会到来,这片土地之下藏在无限的生机。现下,他们的生命竟完全不能由自己掌控。
常安穿过静寂的街道,回到永安坊的小院,抬头望见院内的那棵树,枝条上已经开始冒出灰突突的榆荚,住进来的时候还没有在意,这竟是一棵榆钱树。榆钱树寓意吉祥富贵,这是普通百姓最大的愿望。
绿衣和令狐娟都迎了出来,常安赶紧敛起情绪,微微笑着跟她们说
“这里竟然有一棵榆钱树,等开春暖了,我给你们蒸榆钱饭,保证你们都说香。”
绿衣亦笑着,她觉得常安做的什么都好,他好像什么都会,没什么事能难得倒他,也打趣着说
“常听人说‘榆木疙瘩’,还没见过,却不知咱们院里就有一棵,跟你倒是相配!”她想起他的固执,脸上羞红了一片,转身出了前堂。
常安的目光追随绿衣出了前堂,收回来时,不期撞上令狐娟的疑惑的眼神,也不觉尴尬,反而起身抱拳,向她鞠了一躬,令狐娟慌忙侧身躲开,不知他是何意。
她跟着他们在永安坊住了一个多月,比她在令狐府十几年的生活真实多了。绿衣和常安对她并不热情,事事都要自己动手,却让她体会到一种受尊重的感觉。
在令狐府,身边虽然总有一帮奴仆,她们小心伺候,处处奉承,冲的全是她的身份地位,令狐府一倒,她们全都对她露出嫌弃憎恨的真实面目。
绿衣和常安对她的收留,全然不是因为她的身份,或者对她的怜悯,而是把她看作一个有独立思想和自由身体的普通女子。
“令狐姑娘,”常安压低了一些声音说道,“我有些要事,恐怕得离开离开一段时间,如今令尊正在城外扎营,如若被他攻入雍丘,还望姑娘护绿衣一个周全,告诉她告诉她,好好活着!”
他说着话,眼睛又望向门外,满眼遮不住的哀伤和不舍,令狐娟虽然看不懂,却认真记下了他的话。
夜仍像往常一样降临,却更加沉寂,雍丘的城墙之上,已然没了森严的守卫,只留一个打更的老城卒,在风楼子里打着瞌睡,令狐峻带来的叛军也退到了十里以外的营寨。
正阳门外的官道两边,到处都是黑黢黢的影子,一只夜枭的鸣叫着飞过,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却没有影响到常安,他正匍匐在官道上刨坑,把预选备好的装满硝石的管子埋在了叛军必经的路上,全是他悄悄让老铁匠锻造的铁管。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来者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是在寂静无人的夜里,还是清晰可闻。常安赶紧停下手上的动作,伏在路边的壕沟里,一动不动。
来人却十分警醒,行至常安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抽出一把横刀直接朝常安劈了过来,常安一个翻滚躲开,还未及起身,第二刀又劈了过来,躲避肯定来不及了,拿着自己的牛耳尖刀,正面迎了上去。
那人的横刀已然抵在常安的胸前,却忽地收住了力,因为他感觉到颈下一凉,常安的尖刀已经扼住了他的咽喉。
两人相互盯着,谁也不敢先动手,就怕自己的刀快不过对方。
“你是何人?为何深夜在此?”对视良久,常安感受不到对方的戾气,却又不敢放松,试探着问了一句。
“南石八!”
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常安把手上的牛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