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记住。
甚至,有没有听清楚,都是两说。
当那六个字出现的时候,一切的其他言语都是苍白模糊的。
唯有那六个字,是事件的真实与清晰。
“一顿饭!十个钱!”雉满心满脑都是这六个字了。
至于前置条件,他已经统统的不记得了。
去疾见他如此反应,也并不惊奇。
甚至,雉的反应,叫去疾感觉到很亲切。
——五年前,与王孙政初遇之时,去疾不过十岁稚童。
彼时大雨倾盆,房倒屋塌,去疾与母亲相依偎着,在寒风与大雨之中蜷缩颤抖。
他听到王孙政的政令时刻,也是如此的反应。
其时,他已经全然忘记了别事,只记得那肉粥的清甜香浓。
大火之下,白米熬煮稀烂,带着肥油的肉炖煮得不像是肉。
伴着烫嘴的温度,一口吃下去时候,神智才从冰天雪地的绝望苍白之境中回到大雨与寒风交加环境中的肉身里面。
那之后,时间越过去,去疾反而越能回忆起原来他自己所不曾记得的,王孙政的声音与政令。
而今,去疾看着面前脏污狼藉的雉,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他于是开口说道:“一顿饱饭,十个钱!”
“一顿饱饭!十个钱?”雉彻底兴奋起来。
六个字变成了七个字。
他飞快地往家跑。
跑动之间,铜钱在身上碰撞,发出叮叮的响声。
这响声清脆悦耳,实在是世上一等一的好听声音。
这好听的声音慢慢将雉的魂魄引回。
好久,他冷静下来,回想起来之前去疾对着自己所嘱咐的东西。
理智冷却透了,雉摸着腰间凉凉的铜钱,心里犯嘀咕。
嘀咕过之后,他一家一家地拍门。
首先拍响的,便是邻居家的门。
木门“咣咣”,邻家的小孩子赤着脚丫子,光着屁股蛋子跑来开门。
“你母亲呢?”雉虎着脸,揉搓小孩子的脸蛋子。
“去刨野菜了。”小孩子说道。
说着,还想往雉怀里钻。
小孩子是知道的,面前的这人对自己好的。
雉挠头:“赶快去找她,告诉她,赶快回来吃饭,吃饱饭!”
“好!”小孩子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蹬着光脚丫子,朝外跑了出去。
雉将门一关,又去第二家拍门。
一家一家一家。
“天很热了,鞠先生要休息休息吗?”夏无且问道。
他问着话,换了鞠子洲书房的冰盆里面已经不凉了的水,往里面加了硝石。
鞠子洲此时落了笔,细心地将竹简上的字迹吹干。
而后他小心翼翼将竹简卷起,以牛皮绳捆扎。连同之前的竹简一齐,堆放起来,对着夏无且说道:“你去将这竹简递交给阿政吧。”
夏无且躬身:“唯。”
低头的一瞬,目光由封卷的竹简上的帛书上掠过——《剥削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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