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些贫贱的庶人,原来有着这样的意志力与行动力。
他们可以忍耐大雨之后的酷热,也可以在常人难以忍受的泥泞之中欢畅笑出声来。
他们可以在手臂被剌出大口子,鲜血如注的情况下宽慰旁人不碍事;更可以在被蛇咬了时候反手一把拽住蛇尾,将它摔死,抠出蛇胆来吃。
这样的勇气与意志,韩非未曾在韩人身上见过。
他觉得秦人肯定是有问题的。
但是问题在哪儿,他说不上来。
他只能认为,是秦国的法律给与了惩罚机制,使得秦人不得不如此。
世间大部分的能人所不能,都不过是不能的惩罚太高,人承担不起后果而已。
韩非觉得,秦人就是如此。
不能按时完成工作,会有他们承担不起的后果。
不能勇敢,可能会死。
不能……
韩非这样的想法并非无来之因。
他的智慧是从他自己的生活经验之中提炼出来的。
而他所见的,他所知道的现实,就是这样的。
现下的现实世界。
运行起来,便是如此的。
朝廷对于庶人,没有责任,只有义务。
官吏对于贱人,只有盘剥,没有呵护。
造反是时时存在的。
不过盗跖们总会被正义的孔夫子们大义凛然的呵斥,最终沦为衬托夫子与颜渊道德的反面典型。
而世界就在动荡与平缓之中继续着这样的运行,不好,也不坏。
这是韩非所见到的世界,也是实际的世界。
更是大家赞颂与拥护的世界。
而在这个世界里面,贱人们不应当有这种勇气与意志。
无恒产者无恒心。
秦国能够将这些庶人压制出来这样的勇力……看来秦法是好用的。
韩非如此安慰自己。
李斯见到韩非时刻,这位大才的师弟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许久不见了,无定。”李斯想着韩非施礼。
韩非本能还礼:“师兄,许久,不见。”
“无定你怎么来了秦国了?可是夫子有什么教训吗?”李斯揉了揉眼睛。
他最近处理文件太多,熬夜太多,状态不是很好。
“我要,求见,秦王,陛下。”韩非回过了神,看着李斯略显苍白的脸颊,有些疑惑:“师兄,看来,气色,似乎,并不,很好。”
“近来有些事情。”李斯苦笑:“你来此一趟,恐怕路上也不好走吧?”
“还好。”韩非摇头。
他是大雨之前来的,大雨持续的这段时间里,他先是在王翦的秦军军营之中,后是在麻县县城里干活,道路的泥泞难行,着实没有体验太多。
“那便好。”李斯揉了揉眉心:“今年的雨与往年不太一样。”
“往年七月到九月之中,雨水虽然绵延,但总归,雨势不大。”
“然则今年雨水却真的很大,麻县之中,简单修缮的道路大都已经冲毁。”
“而一些还未来得及做二次修整的房屋、以及城中简单的排水沟渠、规划出来的土路,也大都冲坏了。”
“田里的情况更是不容乐观。”
“怕往后几年,都要向上申请免税和追加补助。”
李斯絮絮叨叨地说着,又叹气。
他经常叹气。
因为上天似乎总是在玩弄他。
这边刚刚带人把县中诸事梳理一遍,为众人修完了路,马上天降大雨,便将这路毁坏掉。
而且他预备出来的政绩,也被这大雨一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