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成被几位属下顶在墙上,一时半会儿下不来,别提多恼火了。
可他也得承认,自己寻找铸造局作为掌控部务的突破口是一个败笔,非但没能实现预想的进展,反而作茧自缚、骑虎难下。
五十万贯……他哪里拿得出?
就算山东世家会全力支持他,也绝无可能拿出这么多钱来无偿支援兵部建设……
但他想不明白:“当初筹建铸造局之时,难道全部是越国公自掏腰包?”
这么多钱,户部是绝对不可能全额拨付的,况且当时铸造局筹建完全是房俊极力主张,朝堂之中反对、叱责者不计其数,便是陛下也不甚同意,如此巨大的资金是怎么解决的?
柳奭道:“正是如此,越国公提出以火器装备部队,并彻底转变以往军中盛行的骑步协同之战术以火器为主,当时军中、朝中多有反对,政事堂诸位宰辅也颇有微词,故而自是不能指望朝堂拨款。但越国公认定火器之威力足以披靡天下,所以自己垫付了铸造局筹建之钱款。”
说这话的时候,他下颌微微抬起,神情之中毫不掩饰的钦佩与崇敬。
当时谁都认定房俊是个败家子,耗费巨额钱款替朝廷筹建一个不知所谓的铸造局,但时至今日,火器在历次战争之中所表现出来的强悍威力,早已将那些鼠目寸光之辈的嘴死死堵住。
铸造局鼎盛之时,全国上下所有军队的主官都要在他这个小小的兵部郎中面前陪着笑脸、说着笑话,为何?
只为了让自己的部队今早装备火器、今早投入训练、今早形成战力,由此成为帝国军队当中的主力!
放眼军中,谁不赞誉房俊的高瞻远瞩、舍家为国?
能够在这样一代人杰的麾下效犬马之劳,柳奭与有荣焉,也正因为心底对于房俊的钦佩与认同,他舍弃与晋王之间的姻亲,努力说服整个河东柳氏退出储位之争,坚定的站在房俊这边,唯房俊马首是瞻……
张行成震惊得说不出话。
这天下有钱人多得是,但能够拿出百万贯现钱的屈指可数;即便能够拿得出那么多钱,肯冒着天下风险为帝国搞建设的更是绝无仅有……
直至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憧憬着收拢兵部实权,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对手。
他甚至连“敌人”这个词汇都不曾在脑中想起,因为自视甚高的他居然觉得自己不配……
沉默良久,张行成憋着气摆手:“此事暂且请柳郎中继续操持,待本官想想有何良策,再做应对。”
“喏。”
几名下属起身施礼,鱼贯而出。
待到几人出去,张行成终于绷不住架子,狠狠吐出一口气,颓然仰躺在椅背上,心里充满挫败。
毫无疑问,自己尝试收拢兵部权力的举措初战告负、一败涂地。
他不是不能承受失败,事实上在他的仕途生涯当中几经羁绊、颇多挫折,自认心理素质相当强劲。但是这种于属下面前束手无策、威望尽失的场面,却是前所未有……
即便身为尚书、一部之首,又当如何驱策部属、施行部务?
威望尽失啊。
在值房内喝了一天闷茶,好不容易熬到下值,急匆匆出门之后乘车归家,沐浴之后换了一身衣裳,备下一份厚礼,出门乘车来到卢国公府。
此时天色擦黑,因为已经取消了宵禁,故而出门无碍,不似以往天色之前便需回家,街上行人络绎不绝,车马辚辚,很是热闹。
今日前往卢国公府,乃是有事请教。
相比于自己之前一直任职尚书省缺乏实务衙门的管理经验,在朝中人缘极佳、混得风生水起的程咬金显然更能够合理处置这种涉及更多权力利益的上下级关系。
同是山东一脉,登门求教一番,想必程咬金不会吝于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