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仁泰平素对自己这个儿子很是满意,聪慧勤勉、悟性极佳,没有那些世家子弟的浮夸奢靡、眼高于顶,然而自从入京以来,却发现这小子有些蠢……
无视眼前沸腾的火锅,喝了口酒,他问道:“依你之见,你与房俊之间孰高孰低?”
郑玄果有些脸红:“虽然儿子从不妄自菲薄,但比起越国公,那还是要差一些的。”
“哼,仅只是差一些而已?老子告诉你,天差地别!”
郑仁泰打击自家儿子的信心不遗余力:“当年房俊在城南划下一片河畔荒滩筹建码头,不知多少人嘲笑他异想天开、不知所谓,时至今日,房家湾码头却几乎成为关中货殖的集散地,每日里给房家带去的收入车载斗量。再看看兵部、看看华亭镇市舶司,足以见得房俊在实务之上乃是不世出之奇才!如果他敢在解池‘破而后立’,在‘破’之后,伱以为他能否‘立’得起来?”
人的境界是如何体现的?
或者说,天才与庸才之间是如何区分的?
很简单,那就是在同一件事情上,有些人只要去办就一定能办好,而有些人却将其弄得一团糟。
郑玄果仔细想了想,不得不承认:“房二这人虽然平素嚣张跋扈了一些,但能力绝对超群,他只要敢干,那么大概率是能够干好的。”
“世上从无十全十美之人,咱们在某一些地方比不得他人没什么好垂头丧气的,他们不也有用得着咱们的地方吗?”郑仁泰语重心长:“真正的成功之道并不是什么文韬武略无所不能,而是寻找到一个比咱们强的人,在他起势的时候追随在后,收割咱们自己不能得到的利益,然而在他式微的时候及时抛开,以免承受咱们承受不起的损失……这两点或许不用一起做到,只做到其一,便可保证家族百年不坠。”
世间哪有那么多雄才伟略、英明神武之人?
自己不是那样的人没关系,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一个,然后跟着他干就行了……
郑玄果茅塞顿开:“不知势,无以为人也,势易而未觉,必败!”
郑仁泰展颜而笑,举杯与儿子碰了一杯,饮尽:“所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何谓‘人和’?人心所向,即势之所在,顺势而为,方得昌盛,逆势而为,自取灭亡。现在,陛下与房俊便是大势所在,自当顺而行之。”
翌日清晨,李承乾召集数位大臣于武德殿内议事。
还有两天才到上元节,上元节过后各级衙门才开始正式运转,但官员可以休假、国事却不能停止,所以即便是年节之时,太极宫内也照常奏事。
李勣、刘洎、许敬宗三人在座。
内侍总管王德将几个小太监赶出去,亲自奉茶,而后站在一旁服侍。
君臣几人喝着茶水,许敬宗道:“上元之后,微臣便要开始丈量田亩,只是不知当从何处开始?”
这个问题之前已经有所探讨,丈量田亩之新政施行天下势必引发动荡,不知多少世家门阀群起抵触,所以如何选择首倡之地便极为重要。
选在边疆塞外、穷乡僻壤,即便成功也难以累积经验、震慑天下;选在繁华州府,则世家门阀根深蒂固,所遭遇的阻力显而易见,如若失败,必然给此事蒙上一层阴霾。
所以一直未能达成共识。
李承乾放下茶杯,神态恭敬的询问李勣:“英公有何高见?”
李勣摇头:“微臣对政务一道着实并不精通,平素惯于藏拙,唯恐行差踏错,哪里有什么高见呢?陛下乾纲独断,但凡令有所出,微臣定竭尽全力。”
你拿主意、做决定就好,我全力配合。
李承乾微微颔首,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失望,自己登基已久,却还是不能收服这位军政双方威望绝伦的重臣……
目光看向刘洎:“爱卿意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