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拓夏盈双双大惊。

尤其是顾拓，他的脸都黑了。

“泷哥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孩儿知道。”顾元泷点头，“我的家人是被当今圣上赐死的，他说是我的大仇人也不为过。我但凡有点血性，就不该对这种人溜须拍马。然而爹，您应该知道，现在我们还是在他的手下讨生活哩！就连我作为秀才的禄米也可以说是天子赏赐下来的。既然都已经吃了他给的米，我又何必还故作清高的对他表示不屑一顾？”

“而且咱们心里都清楚，现在我们都还没有本事为家人平冤昭雪。甚至我想要为翟家昭雪的话，就必须往更高处爬才行。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以后我终归还是要走上这一条路的，那么迟些早些，又有什么区别？反倒是现在……”

他顿一顿，而后低声道“趁着进献祥瑞的大好时机，我写上一篇奏表直接送到御前，那也算是提前让皇上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再等到几年后我去京城参加春闱，金榜题名之后，皇上看到我的名字，自然对我更加印象深刻。这样，我在京城里立足也能更快些。”

夏盈顾拓双双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好一会，顾拓才道“既然你都已经决定了，那就随你吧！”

虽然他心里还是不乐意接受这个事实，但诚如顾元泷所说，他们并没有别的选择。

夏盈还有些疑惑。“泷哥儿，像这种歌颂皇帝功德的文章其实也不好写哩！又要写得花团锦簇，又得溜须拍马于无形，你确定你能写得出来？”

他才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啊！

顾元泷就扬起笑脸。“这个娘亲请只管放心，怎么写这一类文章，先生已经教过孩儿了。再不然，孩儿等写完了交给先生过目。有先生的帮助，孩儿保证这篇文章一定会写得让知府大人满意，也让皇上满意！”

呃……

顾拓和夏盈的嘴角双双抽搐了好久。

“现在我很想把唐山长给叫到跟前，问问他这一年到底都教给你了些什么东西？我怎么越看他教你的这些东西，我就越发觉得不靠谱啊！”夏盈扶额低叹。

顾元泷微微笑着。“先生说了，他是因材施教。孩儿以后在不管是官场还是世间的生存都会十分艰难，所以必须学会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正好，先生能有今天的成就和地位，也都和早些年会做人有关系，所以他现在就是在手把手的教导孩儿他的一身好本事哩！”

要这么说的话，也对。

唐山长也是因为考虑到了顾元泷以后的处境，所以才引导着他成为一个灵活变通的人，而不是一味的守死理、一心想着报仇雪恨。现在，这个孩子也已经颇得其中的几分精髓了。

只是这么一来，她就更心疼这个孩子了！

明明按照他的出身，他该是一个光风霁月、芝兰玉树的人儿才对。可是因为种种原因，昔日的状元公之后却不能站在高处被人仰望，反倒还要低声下气的写这种狗屁文章来为自己抬轿子。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夏盈连忙站起来，她轻轻抱了抱顾元泷。“泷哥儿，辛苦你了。”

闻到她身上清新好闻的味道，顾元泷面上笑容真诚了许多。

不过他毕竟已经是个大孩子了，所以他坚持从夏盈怀里挣脱出来，而后毕恭毕敬的朝着父母弯腰行礼。“这条路是孩儿自己选择的，孩儿心甘情愿。那么现在，孩儿就回房去写奏表了，其他事情就全都交给爹娘安排。”

“好，你回去吧！天晚了，你别熬夜太狠。要是今晚上写不出来，那就明天再写，别让灯油熏了眼睛。”夏盈连忙吩咐。

“孩儿省的。”顾元泷连忙应着，他施施然退了出去。

“哎！”

等到这个孩子身影走远了，顾拓才长叹口气，他的酒彻底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