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殿。
夜已深沉,深沉的夜也更加寒冷,纵是殿中帷幕重重、烛台盏盏,一个个盛着乌金炭的火盆正旺盛着冒着热气,可魏帝仍旧觉得有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渗入他的每个毛孔,不禁跺了跺有些冰凉的脚。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太医令,那老儿坐在台阶上已经迷瞪着眼睛快要睡着了,然而魏帝一声嗯哼,他又瞬间睁开了狭长的双目。
“皇上有何吩咐?”
“老东西,朕还没歇息,你怎么能闭眼?”
“回皇上,臣不敢。皇上什么时候闭眼,臣才敢闭眼。”
魏帝听着这话似有所指,看着他道“跟朕还敢打哑谜?”
太医令一脸平静地回答“臣不敢。臣是皇上的太医令,是生是死都追随皇上。否则揣着太多的罪孽,臣也活不安生。”
“罪孽?”魏帝丢开了手上的毛笔,“当年之事,你仍旧认为是罪孽?看看这些年的大魏,它已经是北方最强的大国,周边那些不入眼的小国都已归入囊中,纵使中都李朝百年繁盛,也不敢轻视大魏半分,如此,你还觉得是罪孽?”
“罪孽就是罪孽,无论是为着什么缘故做下的,也无法改变,既是罪孽,那终有一天要偿还,任谁也逃脱不了。正如甄姬之子寻到了这宫里,寻到了皇上的床前,拿着皇上亲手制的‘莲刃’抵在了您的脖子上,这不过是还了当年您对甄姬和雪族做下的一切,不过是您该尝的罪孽之果罢了。”
“太医令,你说的太多了。”
“皇上恕罪。就算您立刻赐死臣,臣也可安然受之,因为臣无牵无挂,孤身一人而已。可皇上,您还有儿子。”
“太子……太子怎么了?朕现在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给他铺就一个平坦的政局,一殿能听他话的朝臣吗!”
“陛下,”太医令身材瘦弱,个子也不高,然而他还是挺直了腰杆看着魏帝,“太子是臣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的心性臣清楚,想必皇上更了解。您让他登上这九五之尊的帝位,无异于是让他痛苦一生,或许,他根本当不了——”
“不可能!”魏帝忽而一掌拍在案上,震得旁边烛台上的灯火都跟着跳了一跳,“朕了他这么多年,不惜吃下这万毒之毒的夜燃珠续命,他怎么会当不了?他必须要当!如果他当不了……他当不了,还有谁能当!”
太医令紧闭嘴唇,将双目紧紧盯着魏帝,他虽没有说话,魏帝却感受到了他目光中的炽热,他本能地拒绝着那目光,垂下眼睑摇摇头,沉重地道“老东西,你疯了。”
“皇上,如若当年之事没有发生,如今的太子本就应是他。”
“可他想杀朕!”
“他还想夺您的位——或者说,夺他兄弟的皇位。”太医令缓步走近魏帝,“待您走后,那两兄弟相残,无论谁胜,败的那一方都没有活路,而大魏也会跟着受重创,一切往年之事,也都会揭开——”
魏帝眉心一跳,沉声道“不可以。”
“您应该发现了,只有这个儿子,才最像您,最像一个帝王。”太医令嘴角一抹若有若无的狡黠笑容,虽然殿上一个人都没有,他的声音还是出奇地低,低到不像是从人嘴里发出来的,倒像是深夜里的鬼魅“是兄弟相残不可以,还是他当皇帝不可以,还是揭开当年之事不可以,您心里很清楚。”
“朕会把他找出来——”
“可事实证明您已经使尽了各种方法还没找到他,而且您的日子已经没几天了。”太医令的打断无礼又放肆,可魏帝并没有发怒,他斜了一眼这个已经很少出现在面前,却实实在在是跟随了他几十年的人,这些年他很少召见太医令,也很少见他这般放肆,如当年一样的放肆。然而魏帝没有发怒,因为他知道会对他放肆的人几乎没有了,他需要这样的一个人,一根针,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