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之后,入目之处皆是用雨布遮挡的各式建材、木料、砖石,几乎每一处宫阙殿宇皆有着大战之后的残破痕迹,可见当初太极宫内的恶战是何等激烈残酷,几乎将这大唐腹心之地毁于一旦。
到了武德殿外,内侍入内通禀,须臾回还,躬身请李孝恭入内。
……
今日阴雨,殿内光线有些昏暗,君臣见礼之后,李二陛下起身,带着李孝恭来到偏殿靠窗的地席上,命内侍奉上香茗之后斥退,只余下君臣对坐。
李二陛下拈着茶杯喝了口茶水,看着李孝恭道:“朕将你调回长安,可知为何?”
李孝恭没有装糊涂,颔首道:“能够猜测一二,还请殿下明示。”
李二陛下放下茶杯,揉了揉眉心,沉声道:“眼下局势紧张,各方势力勾心斗角,不排除会有冲突发生。朕要你坐镇京师,帮朕稳住宗室,无论任何情况之下,宗室都必须团结一致,不能违逆朕之意愿。”
军队乃是镇国神器,但稳定军队的前提,却必须是稳定宗室。
未到最后一刻,永远无法得知某一位宗室与某一支军队有着怎样密切的联系……
李孝恭起身,单膝跪地,如以往追随李二陛下南征北战之时一样施行军礼,语气铿锵、神情坚毅:“臣誓死效忠陛下,竭尽全力维系宗室稳定,若有差池,愿请死罪!”
“诶,何必如此?快快起来。”
李二陛下和颜悦色将李孝恭搀扶起来,拉着他的手再度入座,亲手给其斟茶……
按说,以李孝恭的威望、功勋以及地位,大宗正的位置非他莫属。出于制衡、分化之目的,当年即位之后将大宗正的官职授予韩王李元嘉,但是现在到了紧要时候,还得是李孝恭坐镇,才能让他这个皇帝彻底放心。
相比之下,韩王还是过于仁善随和了一些,危急时刻,不够杀伐果断……
两人呷着茶水,李二陛下笑着谈及以往身在军中南征北战的往事,唏嘘之中自有无限自豪,引得李孝恭也放下君臣之别,时不时附和两声。
半晌,李二陛下才放下茶杯,似随意问道:“对于储位归属,你怎么看?”
李孝恭瞬间警觉,忙道:“陛下口含天宪、乾纲独断,无论任何决断,微臣肝脑涂地、坚决支持。”
立储这种事固然意味着权力之更迭,很容易从中攫取巨大利益,但也隐藏着数不尽的凶险,动辄大祸临头。
他这个郡王之爵已经到了尽头,既非皇帝一母同胞、更非皇子,难道还能觊觎更进一步的亲王爵位?
爵位上,他升无可升;功勋上,早已功高盖主。
若是仍不知满足希冀攫取更多,那才是取死之道……
所以易储之事他早已打定主意,李二陛下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一心一意跟着陛下的心意行事,绝不能三心两意、心怀觊觎。
李二陛下摇头叹气,道:“你呀你,当年身为统帅之时亦是杀伐决断、一往无前,这些年韬光养晦之意朕也理解,可怎地变得这般畏首畏尾?当下朝堂、宗室,若说尚有一人能让朕完全信任,非你莫属,故而不必这般瞻前顾后、小心翼翼。”
似李孝恭这般身份尊贵、功勋卓著的老臣,早已无欲无求,才是他眼下最能够信任的对象。
李孝恭恭声道:“易储虽是国事,可也是家事,陛下自己拿主意就好,旁人不便置喙。”
李二陛下婆娑着茶杯,无奈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何抉择,着实难以两全其美。”
李孝恭不搭话,心里却有些腹诽。
什么叫“手心手背都是肉”,魏王、晋王是您的儿子,难道太子就不是?您此刻只想着如何在魏王、晋王当中则选其一,可是为何就不想想一旦太子被废,将会面临何等处境?
当然,他也明白身为帝王、国家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