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宇双手撑在客船观景台的栏栅上,凭栏而立,极目运河两岸。
此时天还未亮,两岸大大小小的津渡一座接着一座,通明的灯火渐渐密集。
相比之下,天上的星月黯然无光,似乎昭显着扬州的兴旺发达,使得其他地方亦失去往日的光辉。
方宇的年纪二十出头,身形高健,手足颀长,一身衣着极为普通,素色的布衫,素色的靴,甚至有些破烂。
他没有佩戴任何饰件,就连指甲也修得干干净净,一对眼眸却目光深邃,神色漠然,予人一种从从容容的感觉。
这客船是私家的渡船,从京城沿大运河顺流而下,坐了三十多人,桅杆帆布张满,似奔马的速度,般朝下游的扬州城驶去。
经过数天数夜的劳途奔波,大多数人此刻都在昏昏沉睡中。
“白日纵歌须放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方宇忽然想起了前世的一首诗歌,心中竟有几分唏嘘与恍惚。
方宇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重生至今已有十四年。
那时他八岁,仅仅在家里呆了半年,就外出修武练剑。
后因为武功卓绝,被朝廷秘密招纳,加入青龙卫,坐镇京城三年。
青龙卫是监察天下文武百官的特务机构,权力极大,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但也只是皇权的一把刀,最终难逃飞鸟尽,良弓藏的命运。
这不,半个月之前就正式被解散了。
一时之间,朝野闻之色变的青龙卫,全被文臣武官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他们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偌大的京城竟无容身之地。
恰逢这段时期扬州经济振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崛起,家里的小生意也迎来了发展机遇,家中老父遂让他回去。
于是,差不多十四年没有回过家的方宇,回来了。
“太难了,一旦在外面混的不如意,不努力,就得回去继承家产。”
方宇幽幽叹了口气。
在扬州,方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名门豪阀,只是掌握着几家烟花妓馆,能管个温饱无忧而已。
漂泊十四年,此刻越临近家乡,越有种疲惫的感觉!
青龙卫时风光无限,百官奉承、百姓瞩目羡慕、醉卧美人膝、醒握生杀权……
但终极是身他乡为异客,有些东西,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能体会到。
正这般胡思乱想着。
突然船身猛地一抖,灯柱随之熄灭,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
虽然看不见,但明显能感觉到,整艘客船在河中打转起来,摆放在甲板上用于救生的浮木桶和锚绳被甩得七零八落,滚滚作响。
“怎么回事?”
“船怎么不走了,好像在转圈?”
“该不会要沉了吧?浮桶呢?快放浮桶!”
“……”
沉睡中的人们纷纷惊醒,一时之间,客舱陷入慌乱中。
船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客船打转的趋势越来越快,也一直不见有人出来主持局势。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恐慌快速蔓延。
忽然,一阵光亮起来。
原来是方宇点了一盏灯笼。
在船身的甩动之下,所有人都需要抓住固定的物件,才能勉强站立。
唯独方宇一双脚像是长了钉子一样,任凭船只如何摇晃,他丝纹不动。
烛火闪动下,只见船家和几个老师傅全都瘫倒在甲板上,抓住栏栅,表情惊恐,脸色煞白。
“水魅!我们一定是遇到水魅了!”船家语无伦次地念叨着。
所谓水魅就是人类或诞生了灵智的生命体在水死中去,却魂魄不散,怨气越积累越深重,重新化形,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