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元,若是这样,我猜这伙贼人,人数应该不会太多。你方才说那些遭劫之人,都是不知不觉之间,财货为人掠去,而贼人所乘,也多是小船。这就说明他们并无公然犯上的能耐,不过靠着些熟悉地形水系的伎俩,暗中作案罢了。可你想想,若只是这样一伙贼人,他们会有那个胆量,来破坏你的就任之礼,又在这抚院之中安置火药,意图与朝廷相抗吗?我看其中还有蹊跷。”秦瀛听着阮元言语,也不禁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李将军所言也不只于此。”阮元道“除此之外,李将军信上还提及,近年来,由于盐务疲敝,私盐渐多,而这浙江私售私盐之人,有个经常聚集的地方,就是杭州、绍兴沿海的南沙。但即便如此,李将军并不知南沙这些贩私盐之人,有谁胆敢公然对抗官府。而且,这南沙方圆百里,北自海宁、南至上虞,若是在这其中寻人,也不容易啊?”
看着王昶在侧,阮元也依礼拜道“兰泉先生,您之前也做过陕西按察使,田五反抗朝廷之时,您守御长武,也曾立功。却不知对于这贼盗之事,您可否赐教一二呢?”
王昶道“伯元,这在老夫看来,却是两回事了。当年田五反抗朝廷,颇具声势,而且他们一开始就是冲朝廷来的,面对这样的敌人,自然要严加防范,勤修炮械,约束士民。可今日你所见贼盗,却是隐匿无踪,不与官府相抗。平日隐于百姓之间,我等为官之人,又怎能轻易发觉呢?所以按老夫的想法,这民间贼盗,便要以民间之法来破,你须得找到一些合适的百姓,比如钱塘江上的船夫,去寻那贼盗踪迹,这样或许能把他们的老巢探出来。我等身居高堂,行止与寻常百姓大异,若是我们去做,必然露出马脚,反倒可能让贼人抢了先机。所以伯元,这浙江民间,你可有熟识之人?就是那种勤务农桑,却与读书仕进关系不大的。若是你有这般熟人,这件事就好办了。”
“兰泉先生所言有理。可我之前虽然在浙江督学三年,平日接触的,大半还都是读书之人,民间百姓对我倒也客气,可若说交情,便没有了。而且这件事本身也有风险,我又怎能如此轻易让那些百姓为我犯险呢?”阮元一时也没有合适的办法。
“伯元,这贼盗之事,其实我在常州,也多有耳闻,常州可有位隐居的大儒,兼通经史,你可知他是何人?”孙星衍忽然问道。
“渊如兄所言……难道便是瓯北先生?”阮元道。所谓瓯北先生便是清代名儒,史学大家赵翼,他与钱大昕齐名,所著《廿二史札记》在当时亦广为流传,赵翼和钱大昕关系从来不错,所以阮元因钱大昕之故,也读过赵翼著作。只是这时赵翼年事已高,又兼足疾渐剧,不便出行,是以阮元南下之时,虽然想到了赵翼,却并未前去拜访。
“正是他老人家。”孙星衍道“早年林爽文反抗朝廷之时,瓯北先生曾在军中参赞,是以这东南沿海之事,他老人家多有亲眼所见之处。我在常州时,常常到他家中讨教,他也与我说起过这东南沿海,为何海寇不止。其中根本,便在于近些年闽浙不少督抚大吏,要么平庸无能,要么便是和珅心腹,他们深剥以迫下,厚敛以奉上,百姓早已苦不堪命,是以若有些贼盗胆敢反抗朝廷,百姓大多不相信朝廷,反而时常帮忙隐匿贼盗。更有甚者……便是投贼了。所以若想根治海寇,剿绝土盗,还是应该从百姓入手,根除苛政、实心赈济,同时勤练保甲,使民间得以自卫,这样人心回来了,贼人便也被隔绝于百姓之外,无所遁匿了。”
“而且,这闽粤浙三省,又有一事与内陆各省不同,这东南三省,从来便是疍户、堕户、九姓渔户聚居之处,这些人几百年来,都隶属于贱籍,国朝虽然已经开良贱之禁,可这数百年来根深蒂固的偏见,却始终不能消散。其实很多务农行商之人,也并非不愿帮助朝廷,可在他们心中,从来良贱有别,他们也根本不会去关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