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得有些沉,月光如水水如天,曳地而走,在几座高楼的楼角上连串地挂着好多面小旗子,映出旗上一个个通白的“酒”字。
高空上,不时有黑影闪没,是修士驾驭神虹,飞天而过,没向远方,天上的人是不常常往下看的,就算是看,也往往看不清什么,注意不到那一个个只如蚂蚁般大小的黑点。
叶枯找了一处月光最好的地方,在一处屋顶,盘膝坐下,让那半个小人儿徜徉在这如水的月色里。
木雕上泛起一阵淡淡的银芒,小人儿内里中空,像是一个容器,月辉洒落,入水般倾泻而下,尽数入了这壳里瓮中,泛起阵阵瑰丽而炫惑的光彩。
渐渐地,木雕小人儿中就盛满了月水,粼粼波光闪动,像是美人含情的眉目,盈盈是一泓秋水,又像是男子冷冽的眉锋,经由风雕雪琢而成,万年不化。
很奇怪,亦无法言明。
这一弯月水像是有着生命一般,水面上,波光闪动间,连缀成串,像是一个个字符,又像是一幅幅画,想要向叶枯,或者是向发现它的人,什么人都可以,诉说些什么。
叶枯盘坐在月色与夜色之下,心中一片空灵,非常宁静,将心神沉了下去,沉入这半只小人儿之中。
“这是……”叶枯有些吃惊,在自己神识与那粼粼月水交融的刹那,他的内心一片澄净,是积水空明,像是入了“非想”之境地,魂海风平浪静,心神无波无澜。
小人儿中,闪动的光芒如钻石般璀璨夺目,又似珍珠般连缀成串,化成一颗颗袖珍的星辰,不断地向着叶枯的心神烙印而来。
恍惚间,他似是见到了一座天宫,仙乐飘飘不知从何而起,祥云瑞彩不知从何而来,有仙童仙女,凤袖龙袍,有神霞西至,舞金狮以说释门之法,有紫气东来,倒骑青牛而讲老庄之道
又似是见到了冰河世纪,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山舞银蛇,原驰蜡象,风雕悠悠苍天之纹,霜刻浩浩大地之理,白茫茫一片是无尽冰雪,呼呼然一卷是刺骨冰风,皑皑苍白,接连天穹,渺远难知天之高远,地之无垠。
再如身临无尽银河,
又是一转,天地换颜,日月改色,大地苍茫,战鼓擂动,原始的战歌响彻四野,人心激荡,热血沸腾,目眦欲裂,血脉喷张!似是跨越了时间长河,身临荒古,千疮百孔的旗帜在空中飘飘荡荡,宁折不屈,破破烂烂的铠甲上布满铜锈铁锈,宁死不降。
再一晃,顿时有杀机临身,如坠冰窖,幽深无边的黑暗中,忽然腾起一道璀璨无匹的剑芒,划破了这重重黑幕,是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至极数,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剑芒横空出世,剑气纵横浩荡,所过之境,何止三千里何止十四州
……
是一幕幕说不尽的“象”,也是一处处道不尽的天地奇景,叶枯如走马观花般,从天宫到火域,从冰天雪地到无尽银河,跨越了原始苍莽,踏尽了万丈波涛,来者不拒,一览无余。
与此同时,剑、木、壶、炉、鼎,五尊重器的虚影显化于魂海上空,渐渐凝实,他紧守心神,以求,抵御这一股“大势”的冲击,不知过了多久,又不知看过了多少幕天地。
他心中渐渐生出一股明悟,这不是一门玄法,更不是一门杀生大术,它讲述的是“象”,是凡骨九品之天象,一如凌云逸那道法自然的万法全通境界,一如荀梅演化而出的满天飘雪,万里雪国,是那烙印向他心间的点点星辰以一种十分笼统的方式将之具象化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修出“象”,其实与其说是修出,倒不如说是悟出更为准确一些。
“象”本身就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无论是书中记载还是口口相传,所载所传的大多不只不过是其表象,一如那“人法地”的通玄手段,一如那冰封千里的震撼。
而这半个木雕小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