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司因畏惧他而向朝廷诬告其谋反。平将门于是进京,当时是太政大臣藤原忠平审问此案,他听完平将门的自述后转而向平贞盛询问看法。
当时平贞盛毫不犹豫地说,“这是一族的私斗,平将门并未谋反。”
虽然这是向杀父仇人报仇的好时机,但他并未将两件事情混在一起,而是选择说出了实情。
平贞盛年轻时也是如此光明磊落的人,正因为他的证词,平将门才最终洗清了嫌疑,得以安全返回。
直到后来平将门真的谋反,平贞盛主动请命率领朝廷兵马前去平叛,最终与表藤太联手斩下平将门的头颅报了父仇,整个过程也是堂堂正正,没有让自己的行为沾上一丝阴谋诡计的影子。
“我儿时一直以父亲为傲,从未想过他会有一天变成食人的恶鬼。”
平维时低头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紧握着的手,眼中闪过一抹幽幽的光,“事到如今我也不怕说出来了,晴明大人,在知道他无论如何都打算这样做的那一刻,为了阻止他,我其实是有弑父的打算的。”
房间内一片沉默,表藤太看着他跪坐在原地背脊笔直的身影,长叹了口气。
世间悲凉之事莫过于英雄末路,美人迟暮。而平贞盛的末路来得比大部分人都崎岖黑暗。时光无情,将当年坦荡磊落的英雄磨皮去骨,削成了一张面目全非的恶鬼相。
安倍晴明一声轻叹,“贞盛大人的恶疮不仅生在脸上,更生在心中了。”
平维时惨淡一笑,说不出话来。
“那么之后呢,当时应该是有人阻止你了?”
气氛沉寂片刻后,大阴阳师重新开口将话题拉回主线。
平维时抹了一把脸,努力提起几分精神,“是,祥仙当时来我家中时身边带了一位将近十岁的少女,名为如月,就在我准备犯下弑父之罪时,她无意中阻止了我。”
贺茂保宪听到这里忽然抬头,看向安倍晴明。大阴阳师垂着眼,面上看不出分毫,只是看似无意识般重复了一遍,“将近十岁……”
平维时没有注意,还在继续叙述当时的场景。
彼时平贞盛似乎已经有所察觉,目光森冷地盯住儿子,并命人请来了儿媳。只是将人请来后,祥仙亲自检查了一番,告诉平贞盛她腹中的是女婴,做药引需要用男婴。
平维时的妻子逃过一劫,他也暗自松了口气,按捺下冲动准备慢慢规劝父亲。然而没有想到平贞盛脸上的疮却开始转好了,随后他就接到了父亲的命令让他杀掉祥仙二人,这个时候他才知道父亲到底还是用了儿肝。
“是我的过错,”平维时苦涩地说道,“明知父亲已经做了此等不可饶恕之事,但我已经失去了杀死他的勇气……”
他的声音痛苦而自责,其他人却也无法因此责备他。最终也只有表藤太长叹一声,“……此乃人之常情。”
平维时惨淡笑了笑,没有附和也没有辩解,继续道,“虽然我没办法杀死父亲,但也绝无可能听他的话去杀掉无辜的医师二人,所以我找到了他们后提醒他们赶紧离京。只是祥仙听完我的话仿佛并不惊讶,并且主动去找了家父。”
“自此他们就留在了府上?”
“是,因为祥仙说家父的面疮只是暂时治好,之后或许还有再犯之时,所以他还有用。而他也甘愿自此留在我家里成为父亲的专属医师,这样也不必担心他会将家父食用儿肝的消息泄露出去,父亲同意了。”
安倍晴明略作思考,“这个祥仙不是普通人。”
平维时闻言有些疑惑,他显然还没有怀疑到这个医师身上,“为何如此说?”
晴明看着面前的青年,方才他提到阻止他的那名名唤如月的少女时神色都柔和了几分,显然是对她有情意的,然而……
“平将门死后留有一名孤女,如今尚存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