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瑶望着楼下的人, 满腔尽是荒谬和空荡,心被坠上巨石,沉到自己也看不见的悬崖底。
过去朝夕亲密的时光都成了突然被摔碎的残片,混乱地堆在她眼前, 诺诺的天真懵懂, 依赖甜蜜, 全蒙上了一层大梦初醒般的不真实感。
心脏撞击着肋骨,酸麻胀疼, 她耳中被嗡嗡的噪音占据, 有短暂的一会儿什么都听不到。
“容野是狗”,那个在她肩颈上落下伤疤的孤僻魔童, 因为拒绝私约让她被整个圈子封杀的容家二少, 环伺在周围,随时要对她和诺诺不利的容野,“他的名字, 我连提都不想提”……
她全部跟诺诺亲口说过。
他当时是怎么反应的?听她描述这些的时候,他心智记忆就已经恢复了是吗?!
一直在装乖骗她, 欺瞒她, 什么都不肯承认的原因,就是因为, 他才是容野。
他痊愈不是一天两天了, 跟她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喻瑶肺里的空气被抽光, 眼睛直勾勾定在容野身上,她抬起僵冷的手臂,扯开陆彦时捂着她嘴的那只手, 俯下身, 艰涩地呼吸。
周围都是扭曲的杂声, 但容野的声线隔着一层楼的高度,偏偏就破开了一切阻碍,挤进她耳朵里。
“爷爷康复得不错,”容野一身西装穿的没什么规矩,单手插着长裤口袋,衣襟闲散地敞开着,“我以为我们见不到了。”
容绍良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双目里浮出一层复杂,以及淡淡庆幸。
谁能想到,他精心爱护的长子长孙,连他的命都可以随便取走,没有半点亲情,他也不可能再姑息下去。
这个他捡回来做工具,从小培养长大的小魔鬼,倒是顽强活到今天,能力心性价值都远超过容家那些温室里娇养的小辈。
到头来,容野才是他身边最有用的人。
外界,包括容家内部,几乎没人知道容野的真实身世,从带他出来见人的那天起,就都以为他是外头领回来的私生子,出事这段时间,那对父子也不敢对外公开容二少死了或是失踪了,怕引起集团震荡,只是说容野出国,暂时接管了他手里的产业。
容绍良经过这么大的起伏,已经不想再自己站到风口浪尖上去冒险。
他与其把希望寄托给那些不肖子孙,还不如让容野走到最前台去抢夺家业,他只要在幕后,把持着容野就够了。
容绍良的目光扫过坐在对面的人。
几个月流落在外面,好像对他一点改变也没有。
容野嘴角习惯性蕴着一点懒散的笑痕,双腿舒展,眼底一片乖戾,不管在谁面前,他从来都不知道恭谨是什么,却能让那些人谈之色变。
当初为了控制住容野,不满十八他就给安排过各种女人,少年血气方刚的年纪,他以为很容易办到,然而一开始的近不了身,最后一个试图爬上容野的床,差点没了命。
他记得那天,容野重重踩着女人的喉管,手里把玩着一只尖锐烛台,撩起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漫不经心问他“爷爷,你是非要我背上个命案才满意么?”
那时候的女人都不可以。
那喻瑶呢?
容野也不动声色地盯着沙发上的容绍良。
血缘上的外公,名义上的爷爷,这一次会把他控制得更紧,容绍良才会放心。
这些年来,他表现出对权钱的极度热切,让容绍良一直坚信,他对人没兴趣,只爱到手的权利和真金白银。
但现在不同了,他们中间有一个喻瑶。
这几个月他发生的事,瞒不过容绍良。
当年为了让瑶瑶自由,他装作厌恶她,故意弄伤她,现在比那时候的威胁更大,他要保证她安全,就必须表现得变本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