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叹气。
温柏叫温松招待康顺去了客房,他才把清单给温纬说了“吓人哩,竟给了两千两银子!还有好些东西。咱家当初,也没花到两千两吧?”
温家是从温纬这一代才脱贫,底子的确薄。且当时变卖浮财卖得急,也叫人压了价,林林总总地,吴秀才事后给算的帐,折算用去了一千多两银子。
温家统共才四百亩旱田,佃出去,收三成租子,一年才不过一百多两。再加上家里四个男人的俸禄,加上吃的少许空饷,加上偶尔放些印子钱收利息,也就这样了。
小小百户家,这已经是家底了。
当时,除了田地房舍儿媳的嫁妆不能动,能动的浮财都动了,包括月牙的嫁妆,称得上是倾家荡产去救霍决了。
温柏忍不住叹了一句“咱家当时要是能有两千两银子,连毅或许就不用受那一刀了,哪怕配个军……”
若是那样,就最好了。刺配到边疆去也没什么,本就是军户子,说不定,真能靠着军功翻身。
只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霍家的四郎,已经完全走上了另一条没法回头的路。
温柏感叹完,又道“连毅这是出息了啊。”
这才四五年的光景,一出手就两千两银子了。
温纬道“再出息也跟你无关。”
温柏涨红脸“我从没想沾他。”
温纬道“那你起个誓,以后绝不求着连毅办事。”
温柏气道“我能求他啥?我在山东,他在京城!”
但温纬依然坚持。
温柏气得赌咒“黄天在上,我要以后去占连毅便宜,求他办事,叫我变个大王八,天天吃泥!”
温纬叹了一声。
许久,他道“连毅是跟了贵人了。你霍大伯早说了,霍家全家人的心眼,都长在连毅一个人身上了。他读书、练武两手都硬,是个极聪明的孩子。他这样的人,以后会出头的。”
“只是,月牙儿嫁得好,她现在过得安安稳稳。咱们家怎么着,都决不能再跟连毅来往了。”
“虽离得远,就怕坏事传千里,让月牙儿婆家知道了不高兴。你娘……你娘到死也没有不放心你们,她只不放心月牙儿……”
温柏抹抹眼睛,道“爹,你放心。我明白的。咱不会给月牙儿拖后腿的。”
温纬点点头,支使他“你去清点一下东西吧。正说着让阿松过去呢,赶的正是时候。”
以前这些事都有吴秀才操持的。只七月里海盗横扫过啦,家里的年轻丫头媳妇甚至不算太老的婆子都失踪了,吴秀才也失踪了。不知道生死。
这些事现在只能温柏亲自去做了。
等他出去了,温纬靠着箱子,想到温夫人临死前对月牙儿是何其地不放心,浑浊的眼睛里又充满了眼泪。
他这一辈子,一直都有一个女人在替他做主。
前半辈子是老娘,后半辈子是妻子。
他后来出息了,妻子已经成了个腰粗身圆的悍妇,管他也管得严,叫他常被人笑话。
他心里暗搓搓地,也不是没想过那句“升官发财死老婆”的名言。
只当她人真的没了,温纬并没有解了嚼子的松快感。
正相反,他既茫然又惶恐。他过去做的每一个事关人生、家庭和前程的重大决定,其实都是由妻子来拍板的。哪怕他的意见和她相左,她也不让步,非得照她的意思来。
就这样,一步步地,才有了温家堡的温百户。
突然她没了,温纬不知道以后谁能替他来做主,故而茫然。
他又想,那回看到那个背影,明明就是她啊。
胖胖的,腰粗粗,骑着匹马,利利落落,风风火火,手里还握着那根红缨枪。
明明看着就是她啊,怎么追上去拽住,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