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实际上,当下在这大明,哪怕是最底层的小卒,也有自己的梦想,他们和所有人一样,有血有肉,有自己朴素的价值观。
军户制到了而今这个地步,哪怕朝廷渐渐改变了军户制度,可寻常的小卒,依旧属于鄙视链的最底层,绝大多数人,也依旧是衣衫褴褛,遭人歧视,好男不当兵,这是自宋时起便延续下来的,从囚犯刺配充军开始,军汉就被人歧视了。
东林军的出现,则直接将武人的地位,拉抬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张静一所不知道的是,无数的武人,哪怕是寻常的小卒,已渐渐开始以东林军为荣耀了。
所以,当看到了真正的东林军,看到了张静一,似张虎这样的人,丝毫没有似曾建生这样的人有同仇敌忾之心,反而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
倘若这曾建生不识相,当真冲突起来,只怕不需片刻,这曾建生的脑袋,就会被他的部众砍下来,奉送到张静一的面前来了。
张静一一笑,大抵也只是笑这王文君和曾建生这些人的愚蠢罢了,自以为凭借一个官身,便真以为自己掌握了一切,可实际上……权力虽来源于上层,也同样来源于底层。
这也是为何,但凡高明一些的人,虽要迎上,可永远都要将苍生为己任,爱民如子之类话的挂在嘴边,因为失去了这些,那么身上的官服印玺,瞬间便可灰飞烟灭。
张静一道:“进东林,是要考的,终究还是要读书。”
“卑下这辈子是没指望了,只能指望自己的儿孙了。”张虎很认真地道。
见张静一竟和张虎攀谈,一旁的士卒也都激动起来。
方才还退避三舍呢,此时身子都不禁朝张静一的方向挪动。
张静一哈哈一笑,随和地道:“这可不成,这是最没志气的话,自己这辈子不能进去,便要将中兴门楣的希望放在儿孙身上吗?我只见有志者都希望自己将来能够恩庇子孙,哪里有将希望寄望于子孙的?”
说着,又笑,留下颇有些惭愧的张虎,张静一已是跨步进去。
此时,官军和东林军已没什么分别了。
不少官军也踊跃着跟从东林军一道进入了行辕。
颇有几分要保护张静一的意思。
浩浩荡荡的,瞬间充塞了前堂。
里头有不少王文君的心腹文吏,一看这个架势,口里还呼喝着:“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谁让你们进来的。”
可当看到人涌进来的越来越多,许多人横刀,个个气势汹汹,于是立即威风扫地,忙是躲到一边去了。
……………
王文君早已升座在堂。
他摆出了架势,就等着张静一孤身来拜见。
可很快,他便听到外头一身混乱和嘈杂。
他下意识地皱眉,叫人去问。
可人还没出去,那人刚到门口,却又被外头的人流给推回了堂里。
这人哎哟一声。
紧接着,张静一便已入堂。
王文君一看,脸色便是瞬间黑了。
他再仔细地看……便见着了张静一。
王文君没来由的,内心生出几分恐惧。
方才他脑子里已模拟过无数次,自己将如何应对。
可现在……他发现,这些模拟的应对之法,竟丝毫没有作用。
王文君只是嚅嗫着,才勉强地张口道:“张总兵,你这是何意?莫非连规矩都不守了吗?”
似乎他后半截,还想再说一句:“见了本督师,为何如此无礼!”
可这后半截的话还没有说。
却见张静一已快步到了他的案牍边,接着手指点着他道:“下来。”
王文君则依旧僵坐着,众目睽睽之下,被总兵官呼喝着离座,是一件让人难以接受的事。
张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