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百姓们连字都不识,连封检举信都不会写,你叫他们怎么办?”
“皇上怕被谄臣蒙蔽,做官的也应该担心被下属蒙蔽。我现在有点明白你当初力推办报的用意了。权力,必须受到监督和制衡,否则遗祸无穷!”
“监督权力,国民教育也是方法之一。识字算数,开心智,这是国民教育的基本要求。受过这些教育的百姓,起码会写检举信了吧。”
岑国璋静静地听着,等王云说完后,他又补充道。
“老师,国民教育除了您说的这些好处外,还有一项好处。开了民智,生产力才会全面提高。赵应星等农业专家,手把手地教人种地养蚕,一次能教多少人?到处奔波,一年能教多少人?如果百姓们能识部分字,赵应星可以写本书,连字带图,浅学易懂。五百人看了,就教会五百人;五万人看了,就教会五万人。”
“还有工匠,以前都是老师教徒弟,完全靠身传口授。辛辛苦苦教了十几年,才教出那么几个能出师的徒弟。要是少年们会识字算数,请赵应星这样的文人,把老工匠们的经验总结汇编成一本书。边教学边实践,两三个老师可以在几年里教出数十上百个学生来。”
听到这里,王云忍不住站起身来,来回地走动着,兴奋地说道:“我以前就觉得科试有大问题,只是一直没有想明白。今天听益之这么一说,当即领悟到了。天下读书人,数以百万计,都去应乡试春闱,人人都想东华门唱名,赴鹿鸣琼林宴。可是三年一科,能录多少人?”
“数百万人去挤这么一条华山险道,过于浪费了!只有少部分人科试无望后,转去为老师,当郎中,做商贾,再谋生路。大部分人,碌碌无为,忙碌了一生却一无所获。上不能为国出力,下不能养家糊口。这样的读书人要他何用!”
“我朝学政必须改革,二十岁考不上秀才,三十岁考不上举人,不准再考了。”
岑国璋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劝阻道:“老师,我们可不敢这么虎。您这份折子一上去,会成为天下所有读书人的公敌。反对我们各项新政举措的保守派们,乐于见到此情景。”
王云也知道自己操之过急。可是想到这些积弊,心里又无比烦乱,恨不得快刀斩乱麻,把这些玩意全部收拾掉。
长舒了一口气,王云缓缓坐了下来,深有感触地说道:“现在我理解前盛朝元辅秉正公的苦衷。年少时读到秉正公这段历史时,常常恨他过于心急,十几项新政举措两三年间推行全国,不遵循、敢阻扰者,一律严办。权贵官僚,被他得罪了个遍。等到身故后,不仅新政息亡,连后人都遭了殃。”
“现在想来,正是因为他看到上下积弊太深太多,不用猛药难治沉疴。”
岑国璋体会到老师忧国忧民的急切之心,劝道:“老师,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有时有的地方,我们必须下重手,割肉剜疮都可以。但是大多数,我们应该因势利导。老师,您不是常常教我们,欲速而不达,必须修心养性,才能耐得忍得。”
“哈哈,今天被你反过来教育了一番。”王云仰首大笑道,笑罢点点头道,“没错,发现的问题越多,越不能着急。一着急就容易掉到泥潭里去,或者适得其反。我看你事事都胸有成竹,当是心有锦绣啊。”
“老师夸奖我了。我哪有什么胸有成竹。我只是认定一个方向,一个目标,努力向前走。遇山开山,遇水搭桥,遇魔降魔,遇佛...”
“如何?”
“杀佛!”
王云脸色一凛,“好!这才是我王昱明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