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东城百子胡同,通政司右使黄彦章府邸。
漏钟刚刚敲响子时的声音,现任黄夫人,前任黄夫人的通房丫鬟范思思,把躺在床榻上,鼾声如山响的黄老爷推醒了。
黄彦章睁开朦胧的睡眼,盯着站在床前的范思思,半晌才从睡梦中回过神来。
他打了长长地一个哈欠,足足有京师到津沽那么长。
“子时了?”
“是的老爷,子时,你是通政司右使,早朝还要你做引导官,得比其他那些大人要早到午门。”范思思兴致勃勃地说道。
黄彦章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这个哈欠要短很多,只有京师到通州这么长。
“我知道。”黄彦章一脸的恼怒,“早知道这京官不是人做的,我也学益之老弟,死活不肯进京师来,在地方自由自在多舒坦。”
“皇上想召岑大人进京?”
“黔中平定后,覃阁老保举益之进都察院,好做他的刀把子,幸好被恩师给劝住了。”
范思思把毛巾拧得半干,递给黄彦章,看着他搽了一把脸。
“都察院,那是洪阁老的后花园,已经有了一位博瀚公,再把岑大人放进去,那岂不是变成了南市天桥了?”
黄彦章看了她一眼,心里暗暗嘀咕道,自己的女人确实聪慧,只是没有在官场上历练过,很多埋在深处的东西看不明白也看不透啊。
自己恩师暗地里抵制覃北斗对岑益之的保举,哪有那么简单,三言两句说不清楚的。
范思思指挥两个丫鬟,端上夜宵。一碗小米粥,里面掺有海参、红参、党参,以及其它十二味名贵中药材,补气益血。专门给熬夜早起的人补用的。
“老爷何必如此牢骚,沈阁揆、洪阁老,哪位年纪不比你大得多,人家政务更比你繁忙。还不是早早就起来,到午门去等候早朝。”
范思思在旁边准备着黄彦章的衣冠,一边嘀嘀咕咕地说道。
“我朝沿袭前朝体制,太祖太宗皇帝把很多规矩都改了,偏偏这要人命的玩意,一直都不改。加上当今皇上,比前面几位大行皇帝都要勤政,早朝一次都不落下。唉,熬着吧。等我熬到阁老了,就多了份动力。”
黄彦章在范思思等人的伺候下,穿好了赤罗衣,戴好了五梁冠,再把金带和云鹤花锦绶一一系上,威仪马上就出来了。
看着自家老爷一副国家栋梁的模样,范思思是越看越心喜。只觉得这些年的谨慎卑微,暗地里吃过的苦,都没有白费。
自己终于成了诰命夫人。
可是黄彦章愁眉苦脸的,好像不是去上朝,而是去上坟。
“老爷,你满脸苦愁的,难道今天早朝有不好的事?”
“昨晚通政司接到江淮八百里加急,淮东三十七个盐场,近十万盐户们纷纷斩木为兵,揭竿而起,围攻司盐衙门,杀死司盐大使和盐丁,抢夺财物,焚烧房屋。”
“什么?”范思思被吓得樱桃小嘴半天合不拢,“这是暴民造反了。”
“差不多。朝廷上下都知道盐政弊端重重,数十万盐户在盐官和盐商的欺压下,苦不堪言,早晚会出大事。所以才着急忙慌地把昱明公和益之师徒俩调去江淮。可惜不曾想,益之老弟刚在淮东微服私访了一圈,情况还没有摸清楚,在有心人的唆使下,闹出这么大的事来。”
“有心人唆使,老爷,你意思是说淮东大乱,是有人在幕后捣鬼?”
“首先值得怀疑的是盐商。盐商之首林佑辅,收买盐帮和天香教的人,在东台县西溪镇,准备把赴任的两淮都转盐运使许翰林,连同益之老弟一锅端了。何等的狂妄啊!”
“事情败落了,为了保命,他们肯定会想尽各种办法把水搅浑。煽动蛊惑盐户作乱,攻击盐官,他们做得出来。”
“还有寿王在背后支持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