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大友拿着杨金水写的一张条子,跟着他派遣的两个人,先来到淮安府城,也就是山阳县城,从那里出东门,在城东码头上坐上一艘船,沿着涧河向东南方向走。
过了车家桥,进入到射阳湖。在那里兜了二十多里,钻进射阳河里。
河面、湖面上都是往来的船只,十几艘一串,打着恒源通或隆利昌旗号,偶尔有一队打着凤呈祥的旗号。船头上都插着一支旗,上书“奉旨办理两淮军务粮饷”。
每艘船都有转运和押送的人,都是恒源通和隆利昌商号的人,看上去平平无奇。但知道些内幕的范大友知道。这些人中很多都是有官身的,或未入流的典史、九品的主簿和司仓运转大使,或军职把总。
最重要的这些押送转运的青壮们,外人都以为是普通的商号伙计。但实际上这些青壮都是从训练三个月后的募勇中,择精锐选拔出来的,接受过拔刀队之类的训练。一路上又遇到过无数的突发险事,打过水盗山匪,比一般的官兵要彪悍善战得多。
而且他们都有兵部下发的执兵甲执照。
船行使在射阳河面上,天地间一片寂静,仿佛这片往日里喧杂热闹的大地,一夜之间就睡着了。
“下雪了!”范大友伸出手,接着几片从天空中飘落的雪花。晶莹的雪花在他温暖的手心里,不一会就溶化不见,只留下刺骨的冰冷。他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貂绒大衣。
这时,范大友看到河边出现一处营地。开始他以为是楚勇或淮勇的军营,可是看了一会又觉得不像。
只见两三千青壮站在那里,按一百人一队,分成几十个方阵。每个方阵都有十几个楚勇或淮勇的军官士官,在大声吼着什么。
这些青壮穿着厚厚的棉衣,戴着一顶翻耳朵的方头棉帽,每个人的脸都通红的,头上似乎都能看到热气在扑腾地往上冒。
很快,在那些军官士官的口令中,一部分青壮开始迈步走,操练起来。一部分青壮被分成五人一组,开始扛木头,修建营房。
在远处,还有部分老弱妇孺,她们穿着同样厚实的棉衣,一边在土灶大锅里煮着饭菜,一边看着那边,那里应该有她们的丈夫、兄弟或儿子。
她们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要是那边某个男的走成同边手,或者转错方向,这边就会爆出一阵欢快的笑容。
“兄弟,这岸上的都是什么人?”
范大友拉住一位走过的转运伙计,好奇地问道。
“投降的盐户。”
“盐户?我还以为是新招募的兵勇。”
“新招募的兵勇都在海州那边编练,再用海船运过来,不会在这里编练。再说了,新编练的兵勇能有这么老老少少,妇女小童吗?”
“没看到多少妇孺老弱,也就上百个妇人而已啊。”范大友不解地问道。
“你看到的才那么多。在里面的棚子里,妇女家眷们组织在一起纺纱织布,一天挣的钱,比她们家男人一天煮盐还要挣得多。小孩都被组织起来参加识字班。老的就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打扫各处的卫生,喂喂牲口。都在里面。你看着只有两三千青壮,老弱家眷起加在一起少说也有上万人。”
“那就好,天寒地冻的,要是不管,那就死得人多了。真是积了大功德了。”范大友念了句阿弥陀佛,心有余悸地说道。
小时候,他跟着爹娘在江湖上闯荡,还有这些年走南游北,见过太多的人间惨事。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搭话的伙计看了范大友一眼,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
“我们岑大人做事,大家心里都有数。罪大恶极,作恶多端的,那是一个都逃不了。良善百姓,他抛弃过一个吗?没有!”
范大友赞同地点点头,岑国璋的口碑,在百姓中还是靠得住。
“不过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