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卿,工程进展如何?能在明年如期完工吗?”
穿着一件赭红色日月纹圆领袍的正弘帝,似在咨询,语气里实则满是不容推辞。
督造钦差覃徽凤听出话里的含义,弯腰作揖答道。
“回皇上的话。而今玄都观工程,就是去掉佛像,改请三清道祖像。再就是去掉释门风格,改为正宗道门...房屋根基照用,屋梁全部改建...”
说到这里,覃徽凤看了一眼正弘帝,发现他正聚精会神地听,又继续往下说。
“因此所需铜料和大木料颇巨。户部银子拨得快,其它修建都好说,就是这铜料和木料,需要从吕宋和南海诸岛运来,耗费巨大。费时又费银子。”
覃徽凤看了看一脸平淡的正弘帝,咬咬牙说道:“臣建议,要是东海商会和海商们能报效一半,就能省去大半耗费。而且黔中,荆楚也出产大料,要是那里的地方能多几分报效皇恩的心思,也能减免许多功夫。”
正弘帝默然无语,像是在琢磨覃徽凤刚才的话。
见到皇上听进去自己的话,覃徽凤心里暗喜。这时一直在皇上旁边的汪置冷冷一笑。
“南缘公子,你的心眼不要太多了。皇上只是问你,能不能如期完工。你云山雾海的,绕了一大圈,就是没一句实话。还在那里出馊主意。叫别人报效?你怎么不自己家先报效啊!你是嫌皇上修个观宇闹出的动静不够大?”
覃徽凤猛然想起。自从皇上决定修玄都观和天元宫后,清流们可算找到机会了。从前汉文景简俭说到本朝。
谈古论今,就一个意思。皇上啊,你登基时挺俭朴的,怎么突然就变了!肯定是受奸臣蒙蔽。
所以皇上啊,你赶紧远离那些小人谄臣,亲近我们这些君子贤臣。否则的话,国将不国!
覃徽凤还知道,地方对此事也非议很大。只是几位关键大佬们都保持沉默,所以内阁还能压住舆情。
自己这些建言要是被采纳,可能没事,但极有可能火上浇油,引爆整个舆情。
想到这里,覃徽凤后背全是冷汗。都怪自己太心切,没有把利害关系想通透。
看到覃徽凤诚惶诚恐地请罪,正弘帝宽宏大量地摆摆手。
“爱卿也是一心用事,只是以后再多用心就是。”
正弘帝在覃徽凤的引领下,看过三清殿,纯阳殿,紫阳殿,老君堂等几处主要的地方,满意地点了点头。
“朕有事,先回宫。周大伴,你陪着覃爱卿再看看。”
周吉祥应声道:“遵旨!”
正弘帝转过头对汪置问道:“嫣儿,你跟朕回宫吗?”
话语间能听出几分期盼。
汪置想了想,欣然应道,“嗯,正巧我又学会两道菜,麻婆豆腐和鱼香肉丝。今儿就做给你和皇后吃。”
“好!好!今天我要尝尝嫣儿的手艺。”
这一幕看得站在不远处的覃徽凤,脸色更加阴沉。
周吉祥不声不响地跟着覃徽凤把整个玄都观工地都走了一遍,要走时突然开口了。
“覃大人啊,记得令尊第一次见皇上,还是咱家领着去的。这一来二去的,交情就这么交出来了。咱家虽然管着司礼监,可读书不多,好多东西都不懂。后来有一天,逮着机会向令尊请教学问。”
说到这里,周吉祥很是感慨地叹了口气,“令尊不嫌弃我是个废人,愿意悉心指点。那时覃阁老,嗯,当时叫覃侍郎,对我说。”
“做人做事,要记住四点。该捧的人捧在手心里,该扔的人扔得远远的,该记得的话刻在心里,该忘记的话抛在脑后。”
说完后,周吉祥浅浅做了个揖,“覃公子,咱家就先走了。你多费心了。”
覃徽凤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决定去内阁找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