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国璋搬着手指头继续说道。
“以前是种地,现在是工商。以前创造财富的生产资料主要是土地和农民,现在却是机器和工人。明夏兄,通江达海的船只,算不算机器啊?操弄船帆的水手算不算工人啊?”
“算,当然算。”朱焕华毫不迟疑地答道。
“明夏兄,新兴的工商业主,掌握了巨大的财富,他们甘心手无权柄,任由朝廷和官吏宰割吗?”
朱焕华摇了摇头。岑国璋继续往下说。
“土地是生产资料,但是创造财富还是需要人,需要无数的老百姓辛劳耕作。新兴的工商业主,他们可以不需要大量土地,但是机器也需要人去操弄,财富也需要老百姓去创造。但天下老百姓是有数的啊!”
朱焕华猛然意识到一个根本性问题,“原来我们力主建议,被覃北斗接纳推行的摊丁入亩,当初遭到如此猛烈地反对,根子就在这里。丁税废除,摊入田赋里。百姓们就与土地脱钩,哪里有活路就去那里。对于工商业主是好事,对于地主们却不是什么好事。”
“哈哈,我以前不是说过吗,生产力是根源,生产资料是基础。一切斗争,包括政治和经济,甚至它们延伸出来的军事斗争,都是生产力变化引起,围绕着争夺生产资料而展开。”
“精辟!一语中的,切中要害。小师弟,你果真是不世出的大才啊。”
“哈哈,被师兄们夸多了,我也习惯了,觉得自己确实牛笔。”
朱焕华脸色忍不住一黑,“小师弟,你的性子还是要改一改。要谦逊一些。”
“明夏师兄,有时候你就是谦逊,别人也不会接受好意,还会得寸进尺。所以自傲些好,还能让自己充满自信。”
朱焕华苦笑着摇摇头,知道自己根本劝不动这位才识和见地远超过自己的小师弟,干脆继续正题。
“益之,你刚才说新兴工商业主会不会甘心,我觉得肯定不甘心。”
“是的。任谁掌握这么多财富,都不会甘心的。泰西前两三百年的发展已经展示了这点。以前,泰西诸国也是一样,生产力低下,土地也是最重要的生产资料,掌握在国王和大大小小的贵族领主手里。”
“自从大航海时代,以及前些年开始的工业革命,泰西新兴的工商业主们掌握了大量财富,然后开始向掌握政权的国王和贵族们发难。明夏兄,看看泰西诸国传来的那些书籍,里面鼓吹的思想,无非都是鼓励百姓们打破贵族们的枷锁。”
“什么枷锁?就是把百姓们束缚在土地上的枷锁。泰西百姓们被这些新名词刺激得嗷嗷直叫,热血沸腾。他们杀贵族,甚至杀国王,夺取所谓的自有和权力。全然不知,他们变自有了,就更方便被工商业主们雇佣,从而被另外一伙人剥削。”
“益之,你这话说得很尖锐啊。”
“明夏兄,你还不如说我讲得难听,没有多少人愿意听。可话再难听,我还得讲。忠言逆耳利于行。泰西诸国的历程,对于我们而言是参照。我们要做的就是不走他们的老路,不掉进他们曾经掉落过的坑里。”
朱焕华脸色也有复杂,“益之,你说得没错,话再难听,可说到点子上了,也得听啊。”
岑国璋起身给茶壶满上热水,再给朱焕华和自己倒上茶水。坐回到座位上,他端起热气腾腾的茶杯,继续说道。
“这些工商业主们夺取政权后,也同样有个很致命的问题。他们治国抚民的权力从哪里来?总不能说谁的财富多谁就掌权吧。虽然本质会是如此,但总要装装样子。于是他们一边从故纸堆里捡起古希腊的城邦皿煮制度,一边鼓吹这些年盛行的天赋任权学说。”
“工商业主鼓吹这些,本质是让他们更好争夺人这一生产资料,更方便地展开剥削。但相对过去土地为主的政制和思想,却要强得多。新的替换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