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刘病已正在一张纸上勾画着一幅极为壮观的图画。
听到有脚步声近前来,刘病已头也不抬,还是专心致志地用竹尺一点一点描画着方块。半天功夫,刘病已才画下最后一笔,头也不抬地开始修理刚刚制作的尺子上的小刻度,对面前的程谦说到:“程叔,拿着这个去找新任县令,告诉他咱们要在这片废墟上建造这样的商业街,费用咱家自己支付,还有,回来后把这个给苏师父,让他看看是否还有修改的地方。”
刘病已的话说完,却不见面前的程谦回话,很是纳闷,抬头要质问,但这一抬头吓得刘病已立马从椅子上窜了起来。
“曾……曾祖,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站在面前的赫然是当今天子刘彻。他正双眼盯着桌面上刘病已绘制的图纸饶有兴趣地一番品鉴。
刘病已气恼地去瞧跪在门外的程谦。
他感觉到主公在看他,便微微抬头,面露难色。刘病已这才知道程谦肯定受到了陛下的威胁,才不敢提前打招呼的。
此时,刘彻一屁股坐在了书桌前,将那张大大的图纸捏了起来。
“你这是画的房子?”
“是!”刘病已恭恭敬敬地点头称是。
“怎么从这边还能看到另一边?还有一个硕大的房子用这些勾勾线线就可以盖起来?”
刘病已微微一笑,“曾祖,这是房屋建筑的透视图。”
刘彻这次只带来一个陌生的小黄门,其他大臣一个也没带。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以“曾祖”相称为妙,就不要搞什么官职官衔了。那样的话,自己还只是一介草民,才卑微了。
刘彻也很是受用,用手指点着这张图纸不屑地说到:“孙儿,你这些奇巧都是从哪儿学来的?就算将作大匠也没有这等手艺啊。”
“曾祖,这是孙儿自己琢磨的。孙儿要求的是直来直去,让那些工匠们一眼就能看懂,这样大家就都方便了。平日里,在自家院落中盖个鸡窝,搭个猪圈,工匠们盖的不甚合孙儿的心意,孙儿曾一点又一点地帮工匠们修改,但到了最后还是差强人意。后来,孙儿便想到了用简单的线条画出来,之后让工匠们去按图索骥,慢慢地孙儿就掌握了这种简单易行的绘图方式了。不过,孙儿这点儿小技能哪能跟将作大匠相比?”
这样说话既合情合理又能自降身价,表明这只是雕虫小技,就能不让刘彻对自己怀疑了。
这种后世靠着强大的电脑才制作出来的矢量图,他怎能如实相告?还不得让刘彻认为自己是神来之物,拿刀子把自己的头颅割开仔细研究一番啊。
不能,万万不能!
“雕虫小技?哼!孙儿倒是会说话!在朕看来,至简蕴含着大道,明理就是去繁为简,直达目的,就像这盖一座房子盖一排房子的工事,何必去追求那些规格与定式,只要知道这房子如何盖,盖出来的样式是什么样,作为何种用途,不就完事儿了吗?大道至简,朝堂之事也有这道理。若是这道理多了,虚与委蛇的就少了,攻心算计也就没了。那样的话,朕便高枕无忧了。”
刘病已听着刘彻这番唠叨的话,感觉出来这位久居天子之位的陛下已经厌倦了宫斗戏。不过,让他欣慰的是,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一旦受了委屈就会来到自己这里寻求安慰。
这或许是自己是一个不会威胁他的皇权的曾孙?距离他的儿子、孙子十万八千里,让他有种安全感?
若是自己告诉他,他死后,皇位传给了刘弗陵,可没坐几年便殁了,之后是捣蛋鬼刘贺继位,再后来便轮到自己了?
刘病已极力克制住了这个想告诉他的想法。
因为刘病已知道,依照刘彻那颗善于把接班人处死的个性,恐怕不但自己会遭殃,刘贺和刘弗陵都得完蛋,那样的话,大汉的历史轨迹真的变得无法操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