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
川蜀路首府益州,堂堂的转运使府中,竟然有一间草堂,上书‘知忧轩’,轩中是粗木桌椅、新鲜编织的草席,一名青衣男子正依桌而坐,手中拿着本《大艮通文》沉声朗读,当读到自己的文章时,声线微微拔高。
就算是他这位修养功深的二品大儒,看到自己的文章被选录在大艮文坛最权威的通文书册上,也是有些开心的。
这篇《岳阳楼记》本就是直抒胸臆,希望能够得到儒门响应和朝中诸公的支持,大家一起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则大艮将会更加强盛,到时什么北地魔国、南疆妖皇,亦不过跳梁小丑矣。
“咦,好词,好词!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其高洁之性,跃然纸上,非但不显狷狂,反显出心性之豁达,包文直不简单啊......”
川蜀路转运使范仲淹轻轻合上手中的《大艮通文》,叹息道:“只是可惜了。
如此才华,却非我儒道中人,偏偏入了宪司,只怕早晚要如那海正刚一般,经久手握生杀大权,早晚怕是连文章都忘记是如何做的了。”
站在他身旁的幕僚闻言也只能强忍住笑,心说大人您怕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现在您可不是文渊阁大学士了,说到手握生杀大权,谁又能比得上您这位川蜀路转运使?这可是一方大员,封疆大吏?
只能赔着笑道:“大人说的是,确实可惜了。包大人若一心从文,假以时日,必成就一代文豪。”
“你确定?”
范仲淹耸了下鼻子:“一代文豪怕是过了罢?那小子虽有几分诗才,却没写过什么惊世的文章,他若从文,也未必就成一代文豪。”
幕僚一愣,立知转运使大人的毛病又犯了,这位范大人乃是当代大家、忧国忧民,唯独在文字方面从不服人,可以欣赏包正这个‘后辈’,却未必肯承认这位后背能够后来居上,先己一步成为当代文豪......
果然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啊。
幕僚连忙岔开话题:“大人说的是,能成当代文豪者,光是有些才气还是不够的,最重要是还是修身修德,养气功深。
这位包大人一来川蜀就与峨眉派过不去,如今更是惹怒了那齐漱溟,蜀山一脉围困开封府分衙,说是要‘清君侧’呢,可见还是太过年轻,难以独当一面......”
“此言差矣!”
范仲淹连连摇头道:“若按秘报所奏,此事错在峨眉,却是怪不得包大人。
本官就任川蜀路转运使多年,如何不知那峨眉派行事作风?哼哼,自恃有功朝廷,得了太祖仙书铁券,就敢任性妄为,本官若非顾全大局,早就要动他峨眉了!
包大人代天执法,铁面无私,哪怕手段酷烈了些,也是应有之意,无愧于大艮!”
幕僚呆了呆,只觉冷汗津津而下,悄悄擦了把汗水道:“大人说得是,如今那包大人独对峨眉青城,形式大大的不妙;大人若不尽快出面,只怕事态扩大,引起川蜀一路动荡,到时......”
“到时怎样?莫非朝廷还要因此追责本官不成?”
范仲淹摇头道:“玉成啊,你字玉成,却不明其中深意。
那峨眉青城领袖蜀山,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大疮之于大艮,不拔便罢,若要拔除,便需彻底!
本官若是此时出面,岂非刚好给了那齐漱溟下台的机会?那是何等愚蠢!”
幕僚闻言迟疑道:“大人的意思是?”
“此事正好大作文章,你当那包文直年少成名,靠得只是运气不成?”